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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冒名顶替者(2)

劳拉·斯凯勒是我上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她会跳舞,懂音乐,还是个诗人,一张娃娃脸很漂亮。劳拉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能做到与众不同,或许这是因为她和我一样也有诵读困难。我和劳拉经常一起去大自然里漫游,有时去当地的杏林,有时去圣约瑟神学院后面的山里,那里离她家不远。我们还一起学习演奏竖笛,后来还学了长笛,民谣、情歌、贝多芬、巴赫和约翰·列侬的《噢,我的爱》,这首歌是列侬在和小野洋子一起经历了尖叫治疗后写出的,歌曲里蕴含着柔情,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某种重要的东西,它让我了解到我渴望与一个男人建立起什么样的亲密情感。

劳拉并不喜欢我和史蒂夫交往,她这样并不是因为他占去了我的大量时间。史蒂夫对她不屑一顾,她对此心怀怨恨。劳拉还记得,有一次我跑去告诉她,史蒂夫和他的朋友沃兹正在做蓝盒子,而且,据她说,我当时还拉长音说史蒂夫是个“天——才——!”我也隐约记得这件事,并且可以想象出劳拉的反应——既漠视又沮丧。

我因此认识了史蒂夫·沃兹尼亚克,也就是沃兹。只要一见面,沃兹和史蒂夫就像一对兴奋的孩子。有了新发现或突破,他们就会兴高采烈,而这种兴奋中好像含有氦,能让他们身轻体盈,所以他们真的会围着对方跳上跳下,说话如同竹筒倒豆子,歇斯底里地叫喊,还会大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在我看来,他们的声音令人紧张不安,比用指甲划黑板还叫人难受。因此,我会离他们的车库远远的,在几秒钟内逃到听不到他们声音的地方,因为他们的声音真是太可怕了。

沃兹不喜欢和我一起分享史蒂夫。他们在车库里工作时,很可能他们都不喜欢我留在里面。不过这其实并不是问题所在。也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天才,要在一起分享天才式的爆炸性乐趣,绝不是,是其他东西刺激了我的神经系统。若是有一部根据苹果改编的音乐剧,那么,一定会有以那个著名车库为背景的反面乌托邦场景,而在其中的零点位置,声音会扭曲、反常,然后彻底把时间和空间的有形世界从人性中撕裂。这就是我的感觉。每当史蒂夫和沃兹这样兴奋,就好像他们正在破坏宇宙的结构。现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后来被人称为史蒂夫之“现实扭曲力场”的前兆。

沃兹比我和史蒂夫年长,当时已经上大学了,不过在很多方面他才像年纪比较小的那个。我是个女孩子,因此难以博得他的好感,而且,我必须承认,我觉得他这人特别不招人喜欢,我不知道如何与他说话。在我看来,他既不风趣,也不友好。当我们看到对方和史蒂夫在一起时都会感到失望,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而已。对史蒂夫而言,我们都是最重要的人,然而,我们两人之间却没有共同语言。

史蒂夫去波特兰的瑞德学院念书后,有一次,我和沃兹一起驱车去看他。天还没亮,我们就动身了,途中我们在沙士达山看到日出,我说那些云真是美极了,粉色的、黄色的、桃红色的,全都爬上了清晨蔚蓝的天空里。他作何反应呢?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见过更美的”。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在一个加油站停了车,我匆匆忙忙地从厕所跑回来,因为我总有种感觉,沃兹想要甩了我,一个人把车开走。有一次在旧金山机场他就曾经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当时沃兹送史蒂夫去机场,我也去送机。结果沃兹把车开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事后他说他以为我和史蒂夫一起飞走了。有一点毫无疑问:当时的沃兹很卑劣。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两个人心里那顽皮的小怪物还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真是有意思极了。他们身上具有既纯粹又富感染力的快乐,他们做非法之事时尤为如此,不过他们计划周密,所以没人能抓到他们。我记得在五号高速公路开通前的五个月,沃兹竟驱车从这条路去洛杉矶。一路上没有警察,没有往来车辆,没有限速,没有任何问题,沃兹把车开到时速150英里。后来就有了蓝盒子,安装以后,打电话就可以不花钱。沃兹和史蒂夫并非最早的发明人,不过他们知道如何制作和改进这种设备。这两个家伙真可谓鬼才,他们的合作中充斥着令人兴奋的元素,感觉某些东西被放大了。

苹果公司成立几年之后,沃兹通过史蒂夫问我是否愿意帮他装修公寓。这是个出乎意料的要求,毕竟我知道他从未打心眼里喜欢过我。然而,这让我印证了众所周知的一点:沃兹并不是个心思恶毒的人。我和史蒂夫去了沃兹的住处,我给了他一些色彩方面的想法和摆放盆栽的建议。我感觉挺尴尬的,他却和蔼可亲、善解人意。我觉得他之所以让我去,是因为他刚刚开始对女人感兴趣,或许是对某个女人感兴趣,想要用他的上佳品位给那个女人留下好印象。也许,他还想负荆请罪。

就是在那天,他给我看了他的电话笑话机。我记得那是一个又大又笨重的录音机,连接在电话上,播放科学人的傻里傻气的俏皮话。这些笑话之所以好笑,只是因为它们全都特别愚蠢。愚蠢的俏皮话笑话就像是上演了一场口头闹剧,莫名其妙地好玩儿。沃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给我展示笑话机时,他告诉我他有时候会亲自接听电话,现场讲笑话,假装成录音,然后用现场回答给来电者一个惊喜。这机器有点像在线约会搜索的原型;沃兹就是用它来吸引他的第一任妻子的,他那些风趣可笑的科学人俏皮话肯定让她印象深刻。所以说,他到底还是个可爱的人。

史蒂夫拐弯抹角地和我说了很多次,说他很担心自己“在商海中失去人性”。有时候他假称关心沃兹,来表达这个观点。“我很担心沃兹会在商海中迷失自己。”他这么告诉我,说这话时他还戏剧性地张大眼睛。他从未具体说过这种情况怎样发生,也没提及个中原因,而且这也不是我能提出的那种问题。这事情过于严重,无法言表。

史蒂夫和时间、未来的关系,以及和其他所有事的关系,都是那么特别。我逐渐意识到,他可以预知命运中的大事,而他的直觉给了他非常确切的信息,让他提前预知了自己的生活。举例来说,他知道自己将认识民谣歌手兼迪伦的著名前女友琼·贝兹,他知道自己将成为大富豪。他对我说过很多次,他会在四十岁刚出头就去世。后来的某天,我们都到了四十挂零的年纪,他又改变了预言,说他会在四十五岁左右死去。当他成了亿万富翁,却没有在四十五岁左右死去,我记得他反复说:“我活着的时间都是借来的。”仿佛这个依旧年轻的萨满巫师正在为自己求得更多的时间。

史蒂夫对其他事物的陌生程度,与他对这些奇怪和精确的细节的了解一样多。只是到了后来,我看着我们的女儿在我怀里熟睡,忽然想起史蒂夫曾经多么害怕失去人性。那一刻,我对此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会失去人性的不是沃兹,而是史蒂夫。沃兹和他的亲生父母之间有牢固的爱的纽带,所以他不会有问题。史蒂夫一直在谈论他自己,他一直都很清楚一点,他始终关心的是他身世中的那些难解之谜。现在,我觉得他是个盲人,用白色手杖敲出要说的话——远远超出他的脚步,远远超出当下——以便他那虚假的自我和真实的自我交流,以便他愿意信任我,希望在这样一种罕有的命运中,既有可怕的恐惧,又有难以抵挡的快乐,而且不会感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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