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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大师梭罗留给城市人的“心灵隐居指南” > 第 2 章 瓦尔登湖——亲吻你内心的平静
第14节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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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必须更慎重地选择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方向,所有的人也许基本上都会成为研究者和观察家,因为毫无疑问,这二者的性质和命运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积攒财富留给自己和后代,成家或立国,或者沽名钓誉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但是在探究真理的道路上我们却是不朽的,所以不必害怕变化或遭遇意外。最古老的埃及或印度哲学家曾从神像上揭起了一角轻纱;如今那件轻微颤动的薄纱仍是半遮半掩的,而我仰视它时,感觉到了如同哲学家当初撩起纱帐时那般鲜艳的荣耀,因为当初“他”中的“我”是如此无所畏惧,而现在,“我”中的“他”在重新仰望那荣耀。那件薄纱一尘不染,自从神灵显现至今,时间仿佛停止了。真正被我们改进的那种时间,或者那种可以被改进的时间,不是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未来。

比起一所大学,我的屋子不仅更适宜于思考,而且也更适宜于认真地阅读。尽管我阅读的图书在一般图书馆里是没有的,但是我阅读到的流通于全世界的图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这些书里的文字最早是写在树皮上的,现在是偶尔抄写在布纹纸上。诗人米尔·科马尔·乌丁·马斯特说:“要坐下来,而能驰骋在精神世界的领域内;我在书中自能得到此种好处。一杯美酒令人陶醉;当我喝下奥秘学说的琼浆玉液时,便体会到了这种愉悦。”整个夏天,我的桌上一直摆放着荷马的《伊利亚特》,尽管我只能抽空翻上几页。一开始,我的房子还需要修建,我的豆子几乎是在同一时期需要锄,我的手头有没完没了要干的活儿,这使我无法阅读更多的书。然而,在未来我可以进行更多阅读的美好愿景鼓舞了我。我在劳动的间歇也曾读过一两本浅显的旅行书籍,读这样的书让我自己感到很羞愧,于是我问自己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

学生可以阅读希腊文的荷马或埃斯库罗斯a 的作品而绝无放荡不羁或奢华淫逸的危险,因为他在阅读完这些文字后会在一定程度上向他心中的英雄学习,并会把他们清晨的时间花费在阅读这些书页上。即使用我们本民族的语言文字印刷出来,那些英雄的诗篇在我们这个颓唐时代也很难激发我们的积极反应。所以我们必须辛辛苦苦地查找出每一行诗和每一个词的原意来,尽我们所有的智慧、胆魄与气度,揣摩出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更深奥的意义。

那些制作粗糙而又产品泛滥的出版社虽然出版了很多名著译本,却从未拉近我们与那些古代的史诗大家的距离。他们看样子依然寂寞,而他们那些被印制出来的文字与以往一样稀奇古怪。你花费了大量的青春和时光,哪怕只学会了些许古代语言,那也是值得的,因为它们是从民俗的平凡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精华,具有永久的启发和激励的力量。有些农夫牢记听到的个别拉丁词语并不时拿出来应用,这并非毫无价值。人们有时认为,对古典作品的研究似乎最终都会转到研究更现代化、更实用的作品;然而,那些富有进取心的学生却会永远地研究古典作品,无论它们是用何种语言记载的,又或者它们如何古老。因为古典作品正是记载了人类最崇高思想的文字啊!它们是唯一不朽的神谕,里面有探寻现代的启示,是特尔斐b 和多多纳c 那样的圣地也不曾给出过的。

大自然已经老了,所以我们不如干脆别去研究她了。而阅读好书——那些蕴涵着真挚感情的书是一种锻炼,这种锻炼能使人崇高,它虽然会耗费精力,却是当前受到举世推崇的任何练习都无法比拟的。人们需要像运动员那样训练,而且要终生坚持不间断地进行着。我们的阅读,应该像书本那样要深思熟虑而含蓄地进行。

对于书本著写时所使用的那种民族语言,你不但要会说还要会写,因为口语与书面语之间有着值得留意的差异,前一种是听的语言,后一种是阅读的语言。前一种仅仅是声音、吐字或方言,几乎可以说是粗野的,同时也是变化多端、稍纵即逝的,我们在潜意识的驱动下即可学会,就像野蛮人从母亲那儿学到的一样;后一种则是语言的发展形态和经验的表现。如果说前一种是我们的母语d,则后一种便是我们的父语,是一种能流传后世且精练的表达方式,其意义不是仅凭耳朵就能听懂的,我们要说这种语言就必须重生。

中世纪很多只会说希腊语或拉丁语的人,是无法读懂天才作家用这两种文字合写成的著作,因为这些著作并非由他们所能听懂的希腊文与拉丁文来写成的,而是用精练的文学语言写的。希腊和罗马那些更加贵族化的方言,他们并不懂得,所以他们觉得那些用贵族化的语言写成的著作仅仅是一堆废纸。可是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廉价的当代文学,他们却给予了高度的赞赏。可是,欧洲的几个国家创出了自己虽粗浅却独特的语言并能够满足其文学上发展的需要时,古代的文艺复兴了,学者们从遥远的古代发现了那些堪称古代珍品的著作。经过了几个世纪之后,那些在希腊和罗马时代不能被民众读懂的作品,却被近代的少数学者读到了,可惜只有少数学者仍然在继续阅读。

不管我们是如何羡慕演说家的那种口若悬河的雄辩之才,最严谨的书面词语往往都是深深地隐藏在瞬息万变的口语后面,或在它之上的,就好像星罗密布的太空隐藏在浮云后面那样。凡是知道星星位置的人都可以观赏它们,因为它们就在那儿,天文学家永远在评说和观察它们。它们不像我们平常生活的说话和呼吸那般转瞬即逝。演讲台上的所谓雄辩,在学习过程中就是一般的修辞。演讲者面对多变的场合会激发出灵感来,向着他面前的一群人宣讲,对那些能够听他的人讲话;可是对一位作家来说,更宁静的生活才是他们灵感的来源,那种使演讲者受到鼓舞的人群与事件只会分散他们的心智,因而他只是对着人类的智力和心胸说话,向任何时代里能够与他们产生共鸣的所有知音说话。

难怪亚历山大e 在每次出征前都要把《伊利亚特》装在宝匣里随身带着。书面文字是遗迹中的精华,它既与我们更亲密,同时也比其他艺术作品更具普遍性:它最接近生活的本质。书面文字可以被转译为任何语言,人们不但可以阅读它,而且还可以诵读出来,它不仅可以在油画布上描摹出来,也可以在大理石上雕刻出来,还可以雕琢在生活本身的气息中。一个古代人思想的象征可以变成一个现代人的口头禅。两千年的时光,就像将希腊的大理石雕像那样,也给了希腊文学的丰碑,染上了更加辉煌的金秋的色彩,因为它们把自己独特的天堂似的气质播撒向其他国土,并使其能够抗衡时间的侵蚀。

书籍——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富,也是所有国家里代代相袭的最优秀的遗产。那些最古老、最好的书籍,很自然也很适合于摆放在每一个房屋的书架上。它们无须为自己宣扬什么,它们让读者受益之时,读者便无法拒绝它们的魅力。在任何一个时代的社会里,书籍的作者都自然而不可抗拒地成为了贵族,他们对人类施加的是比国王或皇帝更大的影响。

当那些目不识丁也许还白眼看人的商人,靠苦心经营和勤劳刻苦为自己挣来梦寐以求的闲暇与独立,并被接纳到富有与时尚的上层社会时,最终他还是宿命似的要向着那个更高而又难以企及的智力与天才的领域靠近,而且会逐渐认识到自己胸无点墨,明白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那些钱财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挂齿。然后,他往往会为了证明自己有远见,费尽心机地为孩子们提供学习知识文化的机会。如此一来,他就变成了一个家族的奠基人。

凡是读不懂古典作品原文的人对人类历史的知识一定很不完备,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这些古典作品竟然没有再现于任何一种现代语言的译本,除非我们的文明本身就正在再现这种内容。荷马的作品至今没有出版过英文版本,埃斯库罗斯的也没有,甚至维吉尔f 的也没有——他们的作品优雅、坚实、纯美,就如同清晨一样。后来的作家,不管我们如何称赞他们,基本没有——即便有,也是极少——能比得上古代那些作家精心雕刻出来的完美与优雅,以及毕生崇高的文学劳动。不会欣赏那些作品的人才谈论要把它们忘掉。不过当我们具备了相应的能力能够研究和欣赏它们时,我们就应该把它们忘掉了。当那些我们称之为古典著作的遗产以及比古典作品更古老、更经典却又鲜为人知的各民族的经典作品得到进一步积累时,当梵蒂冈教廷里堆满了《吠陀经》《阿维斯陀》g和《圣经》,摆满了荷马、但丁和莎士比亚的著作,而后面那些时代不断把这些堆放在人类世界的广场上时,那个时代才真正算得上非常富有了。借助这样一大堆宝藏,我们也许有希望最终升入天堂。

至今,世人尚不能读懂那些伟大诗人的作品,因为只有伟大的诗人才能读懂它们。它们被大众阅读的程度,不过像大众仰望天空的星星,充其量是从占星术的角度而不是从天文学的角度来看的。多数人学会阅读,为的只是得到一点点可怜的便利而已,正如他们学会算术只是为了记账,防止别人在买卖中欺骗自己。但是,他们当中把阅读当成一种崇高的智力锻炼的却极少,甚至没有。然而从更高级的层次而言,真正算得上阅读的,绝不是那种对于我们有如奢侈品,使我们更加崇高的官能为之昏昏欲睡的事物,而是那种能让我们有极高的期待的,能让我们愿意把最灵敏、最清醒的时间花在上面的东西。

我认为我们学会了识字后就应该阅读文学作品中最优秀的内容,而不应该没完没了地重复学习那些简单内容,不要总是待在小学四年级或五年级,不要一辈子坐在最低年级最前排的位置上。大多数人常常能够阅读或听到其他人阅读就心满意足了,也许只因领略到一本好书里那充满智慧的至理名言就在内心受到谴责,于是他们在剩下的岁月里只阅读一些轻松的文字,过着单调和放任自流的生活。

那些被称为好读者的人,也不读最好的书。我们康科德的文化情况又是什么样呢?

在这个地方,除了很少的一些人,其他人对英国文学中最优秀的作品或好书都不感兴趣,虽然大家都会拼写书籍中的词语,甚至连大学毕业生以及受过所谓自由教育的人对英国古典文学都知之甚少或一无所知。至于记录人类智慧的那些古代经典,虽然任何一个人都很容易地获得并了解其中的知识,但是愿意花时间去熟悉它们的人却是极少数。

我认识一个中年樵夫,他订阅了一份法文报纸,他并非为了读新闻——他超然于所谓的新闻之上,而仅仅是为了“保持法文阅读的能力”,因为他是一个加拿大人。当我问到他在世上能做的最好的事是什么时,他的回答是,除了这件事之外,还要继续努力地保持他的英语水平并使其得以提高。这就是毕业于大学的人的一般做法或想法——他们常常订阅英文报纸。一个人刚刚读完一本或许能称得上最优秀的英文书籍,那么能有多少人可以与他讨论书的内容呢?又或者,他刚读了希腊文或拉丁文的古典原著——那些即使是文盲也很熟悉的书,然而却因为没有人能和他讨论而只能保持沉默。是的,在大学里很少有哪个教授既对某种语言有很深的研究,又相应地具备像古代希腊诗人那样深奥的才智与诗情,同时还拥有同情之心,能把其中深奥的意蕴传授给那些才思敏捷又具有英雄气概的读者。至于神圣的经文,或者人类的《圣经》,这个城镇里又有谁能够把它们的名字给说出来呢?甚至大多数人还以为只有希伯来民族拥有《圣经》。

任何一个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从地上捡起一块银币,可是当金玉之言、古代最有智慧的人说出来的话摆在我们的面前时——其价值是历代的智者反复已经证明过的——我们仍然只去学习识字课本、初级读本和教科书,并且从学校毕业后,我们也只是读读“小读物”、一些供孩子们及初学者看的故事读本。可以说,我们的阅读、会话和思想水平都只是侏儒和矮人。

我期望能结识一些在康科德几乎没有人认识而又聪明的外地人。莫非我听到柏拉图h 的名字而不去读他的书?莫非柏拉图是我的同乡而我却从未见过他——是我的邻居,而我却从没有听到过他说话,也从未听过他那些睿智的言语?

在这方面,我承认我看不出这两种文盲之间有什么了不起的区别,一种是同乡中那些完全不认识字的文盲,另一种是只会读儿童读物和低智力作品的文盲。我们都是些愚钝、目不识丁的文盲。我们应该像古代圣贤那样优秀,但是首先我们需要部分地了解他们到底优秀在什么地方。但实际情形是什么呢?

柏拉图的《对话录》中包含着他不朽的见解,而且还摆在身边的书架上,我却从未读过它。我们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在智力上飞得再高也飞不过报纸专栏的高度。

并非所有的书都像很多读者那样愚钝。书里可能有不少字眼确实是在描述我们的境况,假如我们能真正倾听并读懂这些话,那它们将会比早晨或春天更有益于我们的生活,甚至还能使我们的面目一新。

很多人因一本书而使自己的生活迎来了转折点!

有的书是为我们而存在的——它能给我们展示奇迹并能引发新的奇迹。我们目前各种难以言说的东西,也许在什么地方会发现已经被人说出来了。扰乱了我们、使我们伤透脑筋和迷惑不解的问题,也许曾经同样困扰了所有的聪明人……没有任何一个问题被漏掉了,并且每一个聪明人都曾按照他们的能力,用他们的话和生活解答过。智慧使我们心胸开阔、视野宽广。在康科德郊外的一座农场中,有个孤独的雇工曾得到过一次重生,获得了一次特殊的宗教经验,他认为,他的信念使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庄严和超脱世俗的境界,不过也许他会认为这是不正常的。但是,数千年前琐罗亚斯德i 便已经通过这个途径获得了同样的经验,他睿智异常,理解其中具有的普遍性,因而始终慈悲为怀,据说他甚至还在人们当中发明了敬神的仪式。那么就让他恭敬地与琐罗亚斯德进行心灵沟通,并且在一切圣贤的自由影响下,忘掉了“我们的教会”,去跟耶稣基督本人进行心灵沟通吧!

我们自诩属于19 世纪,正迈着比任何国家更大的步伐前进。可是想一想这个村镇对它自己的文化贡献是何其微小吧!我不希望恭维我的镇民同胞,也不希望他们恭维我,因为这对我们双方的进步均无益。我们需要的是鞭策——像牛群那样在驱赶下才能快步疾跑。我们有个相当不错的公立学校体制,却只是为婴儿开设的学校。除了冬天有个处于半穷困状态的讲堂,和新近那个根据政府法令而草创的图书馆之外,就没有我们自己的学校了。我们在身体的营养或肉体的疾病上花了不少钱,但在精神食粮方面花的钱却少得多。

是时候了,我们应该去办一些不平凡的学校,以免到我们成年后将教育置之不顾。是时候了,一个个村子都应该是一所所大学,村镇里年纪较大的居民都是研究员,过着清闲的生活——如果他们的日子确实过得很宽裕的话——他们应该将余生放到追求自由学习上。

难道世界永远只局限于一个巴黎或一个牛津吗?

难道学生们就不能寄宿在这里,在康科德的天空下获得自由的教育吗?

难道我们就不能聘请一个像阿伯拉尔j 那样的人来给我们讲学吗?

哎呀!一方面由于要养牛,一方面又要忙于照管商店,使得我们羁留在校门之外为时已久,而我们的教育也可悲地受到了忽视。

在这个国家,村镇在某些方面应当取代欧洲贵族的地位。

它应当是美术的保护者,它富裕得很,它需要的只是气量和优雅的风度。凡是农民和商人看重的事它都肯花钱,可是要它把钱花在那些知识水平更高的人认为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却被视为一种乌托邦的梦想。这个镇花了17000 美元建造市政府,感谢财富或政治,可是,要让它把同样的钱花在有生命力的智力投资上,也就是说,让那个空壳子变得有血有肉,恐怕磨上100 年它也不干。每年冬天为文法学堂募捐125 美元,比起这个市镇所筹集的任何一笔同样数额的资金花得更有意义。

如果说我们生活在19 世纪,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享受19世纪所提供的种种好处呢?

为什么我们生活的各方面都非要这样褊狭呢?

如果我们要读报纸,为什么不跳过那些有关波士顿的闲谈而立刻去看那些全世界最好的新闻呢?

我相信,随着我们的各种环境日趋繁荣,我们的措施会比那些贵族们的手段更伟大。新英格兰能够请得起世界上所有博学之士前来执教,在这段时间里让他们在这里食宿,让我们不再处于褊狭的状态。这才是我们所需要的不平凡的学校。让我们建立起一些高尚的村镇,而不是去当贵族。如果有必要,我们宁可在河上少造一座桥,多走几步路绕过去,但至少要在环绕着我们的那片更加黑暗、无知的深渊上架起一座拱桥吧。

a 埃斯库罗斯(约公元前525- 公元前456),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

b 古希腊城市名,因有阿波罗神殿而出名。

c 希腊古都,以主神宙斯的神谕著名。

d 原文mother tongue 可作“本国语言”、“本民族语言”解。

e 亚历山大(公元前356- 公元前323),马其顿国王。

f 维吉尔(公元前70- 公元前19),古罗马诗人。

g琐罗亚斯德教(即祆教,俗称拜火教)的圣书,包括宗教神话、戒律、赞歌、祷辞等。约公元9 世纪到公元3 世纪陆续编成。

h 柏拉图(约公元前427- 公元前347),古希腊哲学家。

i 琐罗亚斯德(公元前10 至7 世纪之间),古波斯人,琐罗亚斯德教的创立者。

j 阿伯拉尔(1079-1142),中世纪法兰西经院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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