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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诗话》:诗的光合作用

(17-03-09 02:27)   作者:万鄄

《父女诗话》:诗的光合作用

文/王全志

 


 

 

一首诗就是一棵树,借助阳光的滋养,吸收世间容易让人窒息的二氧化碳,向人们释放出生生不息的氧气。光合作用的原理我倒背如流,诗歌产生光合作用的道理,反倒是我十多岁的女儿用她那纯正的心灵和纯真的眼神给我带来的启示。诗人通常都活在自己萧条的情绪里,多愁善感和愤世嫉俗是他们标志性的生存状态。我一度也以诗人自居,把自己遥想并且幻化为湖畔诗人。我喜欢在思维上飞扬跋扈、在情绪上抑扬顿挫、在词语上纵横驰骋,我甚至认为这是在诗坛走向伟大的捷径。

辅导和指导女儿写诗的过程,是我自己心灵进化和灵魂净化的历程,其中隐藏着不计其数的动人瞬间,既有妙不可言的感悟,更有痛彻入骨的领悟。一个对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小姑娘,热情是那么汹涌,感情是那么真挚,心情是那么别致,所见一望无际,所言一针见血,所思一马平川。六年来,我们相得益彰,她的文字素养突飞猛进,同时我也受益匪浅,我的诗歌写作方式拨云见日,心路历练脱胎换骨,其间我在写作上大致先后经历了四种情绪状态。

一、我在寒光笼罩的密林里充满幽怨

我是九十年代不折不扣的“北漂”,扎根北京既令人春秋神往,也让我寒暑神伤。离乡就像归乡一样,美好又空茫。我来自河南一个冷峻的小山沟,那里的陌上山边落满我的乡愁,乡愁也撒满我在北京行走过的大街小巷。要拼到精疲力竭、要闯出高天流云几乎覆盖了我离乡之后的所有生计。

我很早就有一个自私自利的想法,把自己年轻时由于谋生奔波而湮灭的理想借助孩子的手眼加以实现,希望她今后成为一名流光溢彩的诗人。我压迫女儿读书、思考和写作由来已久,把唐诗宋词和《诗经》作为启蒙读物,甚至让她阅读《20 世纪西方诗选》,从她6 岁开始让她尝试写日记、写小诗,更是把自己的很多诗歌让她阅读、背诵和模仿,她虽然有些闷闷不乐,却依然持之以恒。我的作品格调基本类似于《等待童话》(发表于1996 年《中华工商时报》,笔名唐典):

水光游移到深梦的河边

在睡丛中隐去

倘若在空山 在酒夜

在潮润的传说中

有牧羊人的炊烟

向我颤动

那个清瘦的天堂

就会提前来到

终生只与黑鸟相怜

最初的羽毛覆压着笑纹

我想起野魂的说法

并且希望一条条紫斑

延展到多年以后

首先啊 是一些数字

然后是地图

我时常在引以自豪的《雨夜》中辗转反侧:

似乎是有人在消遣寂寞

这人根本不像是我

黑夜是无辜的,无辜到不想开口

还有溅到我身上的雨

雨是一种虔诚的祭品

像是永久的寂寞,供黄土消遣

我无法和睡眠保持动态平衡

顺着他们夜游的那条路 来回走

一直走到自己一醉方休

既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她回复我最多的不是拍手称赞,而是疑惑丛生,她倔强地认为我的作品有三大缺陷:一是充满忧郁和黑暗,很不阳光;二是充满晦涩和朦胧,很不好懂;三是通篇自以为是,很不积极。女儿三番五次地告诉我,李白的《静夜思》《将进酒》,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多么通俗易懂,却是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我不以为然,认为年幼的她根本不知天高地厚,不懂满腹经纶,我依然幽闭在多愁善感的葬花世界。

二、我在月光朦胧的夜色里充满期待

在工作中你争我夺、在生存中出人头地、在写作上绞尽脑汁,让我长期陷入愤恨和愁苦,我似乎早已适应这种不良情绪,没有察觉日渐严重的睡眠障碍导致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我依然按部就班向她灌输自己的理念,谁知她却另辟蹊径,没有推崇我所顶礼膜拜的那种“苦大仇深”的诗歌模式,不是模仿“大江东去”,就是模拟“面朝大海”。她在四年级时写下的《有梦想就会有分享》,当时让人耳目一新,我多少也受到一些触动:

我给你世界 你给我美丽

有梦想 就会有分享

大地在等待风起

世界与松林竹海相依

风吹过我的乡愁

也吹过我们和世界的回眸与相守

起初我根本不屑一顾,坚决反对这种诗歌写作方式,我认为这是歌词,甚至是打油诗、口水诗,根本不是神圣高雅的诗歌。她则向我反复强调一个事实,她只会写歌词,不可能完成什么鸿篇巨制,只要读起来很舒服就心满意足了。我坚定认为,诗是情怀,是理想,是哲学之上灵魂的栖居之地,怎么可能如此通俗又世俗呢?诗本来就应该远离人间烟火。我继续一味搜肠刮肚,寻找不同寻常的意象、狂野不羁的词语搭配、不断错位的生活场景,依然没有对自己的写作状态加以质疑。

越是偶然越是真实。一个偶然的机会,女儿居然改造了我的《帕斯捷尔纳克的积雪》,她扔掉了自己一无所知的“帕斯捷尔纳克”,留下了“积雪”,写出了《积雪不是很深,我却奋不顾身》,这确实让我十分震惊。我的那首《积雪》原本让我欣喜若狂:

我穿过房后的常青林 踏着积雪

看到你的诗歌那样单薄

甚至缺少御寒的长衫

听到你的歌唱那样雪白

人间的积雪太深, 我的诗人

可是女儿依然认为,这样的诗容易让人压抑,读起来不舒服,让我在格调上再阳光灿烂一些。我反复诵读她的那首歌词一样的《积雪》,健康向上、催人奋进:

不是我缺少拯救

需要拯救风雪迷航的方向

北京的积雪不是很深

我是要从冷酷走向奋不顾身

我为此沉思良久,也许一个10 岁出头的孩子不可能“为赋新词强说愁”,心里只有春暖花开;也许她对诗歌的本能反应千真万确,诗歌就应当去赞美、去激扬、去勇敢;也许是我自己走向了一条误入歧途的人生路径和诗歌道路,为情所困、为愁所累、为诗所苦,时光都流逝了,我真的还是原地未动。

三、我在星光闪烁的天空下充满渴望

意识是行动的先导。一向不喜欢甘拜下风的我似乎开始了残酷的自我否定,重新思考生存的价值和诗歌的本质。我总是不问青红皂白让女儿读《诗经》,其实自己更应当融会贯通。“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经》最终的归宿是让人思想纯正、心灵净化。如果人心的每一个念头都没有被私欲邪念所占据,他自然就会行善去恶,他的人生都是被赞美的行为,诗歌就是要表现这种光明磊落。所以,诗能正心。“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就是说心中的幽怨抹不掉,好像脏衣裳没有得到清洗;静心思考,想飞却没有会飞的翅膀。我豁然,女儿说得很对,难怪她听、读我的诗总是心不在焉;苦闷的人让他人压抑,苦闷的文字必然带着他人的思绪一起失魂落魄甚至流落街头。席慕蓉在其经典诗作《一棵开花的树》中似乎也有着一颗感伤的心,但这是一颗伤而不悲的心,一颗动容的少女之心,等待有缘人去呵护,永远散发芬芳: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我再次捧起爱不释手的克尔凯郭尔、荷尔德林、庞德、艾略特、博尔赫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享受他们与人类同命运的神性光辉,无力驾驭他们与天地共呼吸的理性思维。厚德载物的中国传统文化才是我生命的源泉,龙章凤姿的唐诗宋词才是我思绪的依托。

我一定要转变诗风,先洗心,再正心,最后才用心,用好自己的心去书写属于自己的诗。这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为我带来的崇高启迪,更是我女儿歌词一样的小诗给我带来的巨大启发。诗是心灵停靠的港湾,我不由自主地写下了与自己过往诗风截然不同的《湾是心世界》:

多么随缘的一次遇见

往往过后

变成一种杨柳依依的无言

我深藏这种静寂,雨一样纯粹

梦一般让我珍惜

奇异的光充满平展的心田

我的人生更加矫健

四、我在阳光灿烂的春天里充满朝气

毫不夸张,是我女儿的歌词小诗转变了我的存在状态,改善了我日趋恐慌的睡眠状态,扭转了我快要病入膏肓的抑郁状态。我不假思索地把过往那些所谓通向诗歌殿堂的辛辣诗、酸楚诗、苦情诗付之一炬,把那些看起来注定要向诗神缪斯致敬的圣诗一弃了之。生存、生计和生活终究会充满生机,浮华与繁华的结局应当充满光华。先谋生,再谋诗;先谋心,再谋爱。用女儿的话说,诗要励志一些、阳光一些、爽朗一些、温暖一些。

为了励志,我写下了《人海相惜》:

有心相遇的开始

往往是无力抗拒的结局

你在人海的对岸等我晴朗

我从人间的底边向上生长

为了阳光,我写下了《我正在酝酿第二天的太阳》:

也许我的颜色还会变幻

再过上几百年

我还能在红润的土地上呐喊

用不着制造假象

我正在用自己的颜色

酝酿第二天的太阳

为了爽朗,我写下了《那都一样》:

但愿我也像你一般

有时红得娇艳 有时低吟婉转

在大地之间如此坦荡

在水火之中如此激扬

那都一样。正是由于

你的爽朗或者忧伤

我不会躲进僻静的教堂

为了温暖,我写下了《我放飞故乡的因果》:

永恒的沉默是大地的温婉

天地的方寸

也都是北京往事和我的一次交错

我轻轻放飞故乡的因果

向日葵就点亮北京整个冬天的灯火

我是一个苦口婆心的人,总是顺理成章地为女儿讲解人生的大道理,比如人生有三大关口:飘忽不定的风口、依依惜别的渡口和纵横交错的路口。我说我就是从村边的路口出发,历经无数个渡口,始终准备迎接人生的下一个风口。她居然能把我的这种认识融入到她的山水诗《千山云开》之中,确实让我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我甚至模仿《千山云开》,把《等待童话》改造成为《穿越生命的丛林》:

直立行走的我们不要逃脱陷阱

要拼到筋疲力尽,闪电的侵袭

只会让人更加顶天立地

在林端张望的飞鸟

从布满荆棘的火焰中获取荣耀

命运注定是树叶做成的书本

我们就是年轮做成的标本

终生像飞鸟一样适者生存

我也逐渐认同女儿关于文字模仿的想法,历史长河中的很多诗章甚至是一些名篇,也都在化用、模仿与借鉴之间徘徊。艾略特说过,未成熟的诗人模仿,成熟的诗人剽窃。诺贝尔级别的智利诗人聂鲁达久负盛名的《大地上的居所》似乎与泰戈尔《园丁集》的某些诗章达到惊人的一致。人们都习以为常地认为,大师的作品即使相似,那是“英雄所见略同”,只有靠文字养家糊口的众生才存在抄袭。

一言以蔽之,我辅导和指导女儿写诗的过程,产生了一次光合作用。诗歌带给人们的应当是清新的氧气,而不能是窒息的二氧化碳;诗歌表现的应当是人们在深沉的土地上追逐梦想的情怀,而不是个人悲苦失意之后的情绪宣泄。我把女儿带上了一条布满荆棘却充满荣耀的道路,她为我带来了一片感天动地的光芒;我给予了她目前无从历练的思绪,她拯救了我当下日渐萧条的情绪。

普天之下所有的父母都在为自己的孩子开发一个五彩缤纷的起点、一个楚楚动人的平台,并且带着他们进行一次跨山越海的迁徙。我坚定自己的这种信念,一往无前!

摘自“父女诗话”:《千山云开》 王席知著,《我的爱全部由你构成》 王全志著,北京燕山出版社,2017年2月第一版,定价:48.00元(全两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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