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的空间

1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躺在病床上

一条胳膊被输液瓶固定

另一条，没任何理由的平摊着

我的目光向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一座旧楼，许多的阳台，还有窗子

它们都保持一个表情，跟这天气焊接在一起

很多年前，父亲就是这样躺在医院

目光向着窗外，当他把目光收回的时侯

就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此刻我看到父亲坐在我床边，不说话

他把手放我手上，看着我，那眼神

我突然就哭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还在想他

2

女儿悄无声息地进来，站在我床边

病房里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似乎有一丝花香，让我的身体，有了灵魂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从那么小

我抱过她，牵着她的手，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这些她都已经不再需要

现在她有了一个爱她的男人

她还有个她爱的女儿

她们三个，是能让她在睡梦中也笑出声来的组合

但她还是经常给我打电话，有时间就回来

买我爱吃的东西，陪我说说话

让我少熬夜，少抽烟

我想到我平时不爱惜身体

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3

老妈现在肯定还是斜倚在沙发上丢盹

以前她的身影总出现在后院

照料那些西红柿豆角南瓜秧子

这些年来说不清是她照料我还是我照料她

有次我高烧到40度，昏迷不醒

凌晨两点多她还用热毛巾敷我身上给我降温

现在是轮到我照应她了

我却这么病着

老妈把做好的饭端到我面前，让我多吃点

已经输了三天还是不见好，算了，不输了

回去帮母亲做做饭，陪她说说话

不会再有多少日子让我做个孝顺儿子了

想起小时侯，我趴在她膝上

看她双手飞快地织毛衣

这辈子我从没为她织过一件像样的毛衣

4

老婆又发过视频来了，不想接

她那么憔悴，疲倦的脸上，还满是关切

让我对自己充满憎恨

一辈子渴望爱情，爱情那么美好，我却总是辜负

三十年一起走过的路，每一段

都那么的不堪回首

对于老婆而言，这已经很不错的了

毕竟在一起走了三十年

女人对男人，能有多大期望呢

我想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盒蛋糕

跟她跳一段欢快的舞

现在我挂着输液瓶，看着天空

每滴液体都是无声的泪

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的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

5

我看着这些液体，它们聚集在一起

一滴一滴，进入我的身体

就象爱，汇聚到我的生命中，让我痊愈

每一滴我都能认出。父亲，母亲，妻子，女儿，还有周围很多人

急症室忙碌的医生护士，公交车上搀我一把的手

每一滴都是鲜活的生命，都是爱

它们拯救的，不止是我的身体，还有灵魂

我的灵魂被这些液体浸泡

我的内心无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