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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抵达

(11-02-16 01:17)   作者:费格里奥

  1

  

  从车上下来的乘客只有我一个。

  

  司机带我到车的侧箱去取行李,一只不大的手提包,里面简单的有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我等了一会儿,又左右看看,确实再没有第二个乘客在这个地方下车。

  

  这是我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原来以为,至少会有几个当地人和几个旅行者也会和我一样,在这里下来,我可以问问他们,或者跟别的旅行者一起,就很容易可以找到住的地方。

  

  上车的时候,还有车站,尽管车晚来了一个多小时,但是是始发站,有一个小小的站台。眼前这里,连车站都没有,车停在一个加油站的旁边,好像应该是在城市边缘。

  

  加油站外面的挂钟,指针刚好指向十二点。四周一片漆黑。

  

  长途车似乎等了一下,如果这时候我要求重新上车,和他们一起继续南下,司机大概不会拒绝。我站在加油站的路边上,看着汽车慢慢掉头开走,消失在黑暗中。

  

  加油站有一家看来很简单的餐室或是咖啡室,还亮着白崭崭的日光灯。门里门外站着几个人。我拎起旅行袋,向室内走去。

  

  我先要了一杯咖啡,又看了看玻璃柜里的食品,用手指了指一个油炸的黄色的团子。团子味道不差,有一点甜味,又有一点咸味,有乞斯混合在里面。我加了一点糖和奶在咖啡里,开始用一支小棒轻轻地搅动纸杯里的棕色液体。

  

  2

  

  我告诉你们说,我现在,就是要,一个,一个地,跟你们都找拨回来……呐,你们自己说,让他们自己说,是不是……是你们,你们一个,一个,先将我开罪了……为什么,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吧,我告诉你们说……”

  

  一个人在室内中间的日光灯下独自手舞足蹈地嚷嚷。那是一个年老的人,瘦长的身子,灰白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剩下的草草地炸着毛。他挥动着的手臂带着隐约的阴影和一种旋律,象是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起舞一样。

  

  他大概是喝多了,或者一向是一个酒鬼,根本没有不沉醉的时候。没有人理他,他自顾自地继续着他的表演。一个姑娘在旁边拖地,印湿了的水泥地面上一行行地反映出日光灯的白光。

  

  请问,我又要了一杯咖啡,同时向柜台里的售货员姑娘打听,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饭店、旅社,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吗?

  

  那个年轻的姑娘看了看我,都这么晚了——她将一个新的纸杯递给我,我们这儿,本来有一两家旅社,开不开还不知道呢,因为平时没有人来。现在这么晚了……”她摇了摇头,让我不要抱希望,人家早都睡下了。

  

  你等一下,她在柜台后面的桌子边,开始打电话,不紧不慢地说着当地话。之后她告诉我说:城里有一家教堂,他们那里肯定是有房间招待客人。不过你不认识路,怎么去呢?

  

  有出租车吗?我问。

  

  哪里,她笑了笑,我们这里没有出租车。接着她开始慢慢地用一块抹布擦起了玻璃柜台。

  

  你要是愿意等,我明早六点钟下了班,可以带你去。她说。

  

  我这才知道,这个咖啡室是整夜开的。想到外面四周黑沉沉的夜幕,我下车时没有见到一丝灯光。

  

  城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一公里路。

  

  我有些不大甘心,下半夜就在这里等下去。我看了看屋里或坐或站的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是些年轻人。大概附近没有酒吧、Disco厅一类的晚间消遣娱乐场所,夜里不想早睡的年轻人,只好到这里来喝点什么。

  

  我重新走到咖啡室的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连加油站的灯光都熄灭了,外面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3

  

  嘿,你要进城吗?

  

  门外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向我问道。

  

  是啊,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旅馆吗?

  

  我看了看问我话的人,他很年轻,中等身材,有些瘦,清秀的窄脸上带着一副无边眼镜。眼镜闪着白光,让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这时候怕是已经太晚了,人家早都已经关门睡觉了。他说。

  

  你是从汶图尔克来的吧?他身边一个圆脸的小伙子说,从汶图尔克来的车总是午夜到,很不方便。你应该先去开普敦,从开普顿回来的时候,再在这里下车,是早上,就比较方便了。看来这圆脸的男孩比较熟悉情况。

  

  可是我不会从开普顿回来的,从南非到津巴布韦,到赞比亚,再从北部回汶图尔克。我告诉他们我计划行程的路线。

  

  呵,你一个人吗?你胆子可真大。他们向我赞许地点着头,接着又告诉我,不过路上得多加小心,这里是安全的,到南非就难说了,我去年在南非……”

  

  另一个拦住了他,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嗨,我叫Jim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叫Li我也将手伸给他。

  

  我叫Jack另一个也和我握了手。

  

  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

  

  你是——,日本人?他们问我。

  

  我摇摇头,中国人。不过我住在德国,我从欧洲来。

  

  啊,BruceLee,这是几乎全世界的男孩都知道的一个中国名字,只要一提起中国,他们首先说到的就是这个名字。两个男孩试着比划拳脚。

  

  你会中国功夫吗?这也是几乎全世界的男孩都会问到的一个问题。

  

  会一点儿……”我神秘地笑笑,我也总是习惯故意放一点防身的烟幕弹,我知道他们总以为中国功夫是神乎其神的。

  

  我想我们这就已经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了。

  

  你愿意跟我们进城吗?他们问我,我们可以试着帮你找找旅馆。

  

  我想这三更半夜地去按门铃,总还是有当地人在好一些。

  

  我在市府机构工作,白眼镜拿出了他的身份证,怕我不放心,给我定心丸。

  

  我看了看,你是76年出生的。

  

  他是市中学校的老师。他指了指圆脸。

  

  我们走吧。圆脸将他们喝空了的可乐瓶子交给柜台后面的姑娘,顺手拎起了我放在一边的旅行袋,我们一起向售货员姑娘挥手打着招呼告别。#p#副标题#e#

  

  4

  

  他们停了一辆崭新的黑亮三菱越野车在门前。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两个小男孩一样的年轻人,开着这么巨大的一辆车。

  

  是我哥哥的。眼镜说。这让我想到他哥哥应该是个什么有权势地位的人,我想当地人里能有这种车的人应该不多。

  

  两三分钟以后我们已经开始在市中心的街道上来回绕,市中心有几条街上是有路灯的,但我仍然看不清路边的建筑和景物。那哥俩好像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一边开来绕去地乱转,一边商量着。

  

  不用担心,我们会找着的。他们安慰我。

  

  我们先是在一处路边停下,路边的平房是白色的,所以容易看清,一尺高的围墙做成一种装饰性的花边的样子,有着很优美的起伏。圆脸的男孩下车,一脚跨过围墙,趟过草地,在房前按门铃。我听到门铃响了好几声,但是没有人回应。我们又等了一会儿,圆脸的男孩跑上来,车子倒车拐过街角,应该是房子的另一个门廊,圆脸再一次下车去按门铃,还是没有回音。

  

  车子又穿过了两三条街,这次停的街上没有路灯。圆脸男孩在一扇大门前按铃。门和院墙都高高的,有花树藤蔓的巨大阴影在黑暗中从高处压下来。过了一会儿,对讲器响了,圆脸男孩和对讲器里相互对讲了几句话,他又跑回来,说:不行,他们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对外的。

  

  这里是教会的接待处。眼镜告诉我。

  

  车子又开始在几条街上慢慢地空转。

  

  这么晚了,去按人家的门铃,是不大好的事。他们告诉我。

  

  5

  

  你要在这里呆多久?眼镜问我。

  

  现在不知道,我要明早在城里转转看再决定。我说。

  

  如果住处离市中心远一些,你会介意吗?他问我。

  

  噢,那没有关系。

  

  你知道,这里没有出租车,也没有公共交通。如果住处离市中心远,你每天进城,都得走很长时间的路。

  

  多走点路没什么。我告诉他。

  

  你也可以搭车。圆脸说,不过如果有车看到你,他们也会停下来问你。这里都是这样的,不用害怕。这里没有犯罪率,并不象在外面传说的,或者在美国那样,一半的黑人都是罪犯。

  

  我笑了起来。接着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知道,很好玩的事情是,就像人们知道你是中国人,就问你知道不知道李小龙,知道了李小龙,就问你会不会中国功夫……,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的……”

  

  真的?

  

  真的。

  

  话说回来,你到底会不会中国功夫呢?

  

  会一点,应该不会比你们多……”他们俩笑起来。

  

  其实,我就是坚持说我会中国功夫,又能提防得了什么呢。

  

  6

  

  我住的附近,有一所国际学校,他们那里正在办一个什么暑期活动。这个学校有招待所,是可以住的,就是离城远些。眼镜说。他一直在驾车,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圆脸在我们的后面。

  

  有多远呢?我侧脸问他。

  

  嗯,离城大约有六七公里、七八公里。他说。

  

  要过铁路,是在另一个方向。圆脸说,他忘记了我在这里是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的。

  

  车子慢慢向另一个方向开去。很快就不再是柏油路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眼镜问我。

  

  我是写小说的。

  

  他们俩笑起来,你说的口气就好像你是烤面包的或换轮胎的一样。

  

  就是,其实是一回事。

  

  你写什么样的小说,史蒂芬·金吗?

  

  哈,哈哈哈……”我们不约而同地奇形怪状地笑起来,这黑沉沉静寂无人的黑夜,两个黑人男人和一个浅肤色的女人……

  

  对,你应该写篇小说,写我们如何把你骗到车里,如何劫持你的故事。那哥俩越发奇奇怪怪地笑起来。

  

  这不好,这种故事太简单。畅销书里的起伏情节总是过于廉价。我写的小说,对读者要求很高,他们得从轻描淡写的故事中读出在平淡下面比深刻沉重还要更有意义的质地来。就像复活节藏的蛋一样,蛋我是埋下了,你能找出来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感觉和悟性;也象海上漂浮的冰山,水面下潜藏的比浮在水面上一眼能看到的要多得多。

  

  ——一个说。

  

  另一个不买账:我跟你说,她恐怕是因为自己不大能写出个究竟来,所以才想起来往读者身上推。

  

  我们又一同嘻嘻嘻嘿嘿嘿地笑起来。

  

  你是不是听说过

  

  从前有一个唐先生

  

  他挑了风车一辆又一辆

  

  他老人家真是战无不胜

  

  圆脸大声唱起来,当我听清了他的唱词,不由得大笑起来。

  

  你也知道唐先生吧,喏,就是那个西班牙的骑士——他们两个也开心地笑着,你们中国有唐先生吗?

  

  呵,唐先生,我们中国的唐先生,可是另外一个,他不是个骑士,他是个和尚,他没本事单挑,只好结帮成伙地拉徒弟陪他到西方去取经。

  

  圆脸和眼镜又共同打着拍子,用原调又唱了一遍,只是临时换了歌词:

  

  中国有个唐先生

  

  他到西方去取经

  

  ——我们三个齐声怪叫了一声,作为歌词的结束。因为车过铁路的时候,忽然都被死命地颠高了一下,头几乎撞到车顶。

  

  7

  

  另一片居民区里,黑暗中有一两点星星的灯光。路是沙石路,但是路边开始出现了路灯。

  

  眼镜放慢了车速,那是我的房子。他向我指着路边的一幢小房子,房子立在中间,四周围着一米高的栏杆,小院落里好像种着一棵树。

  

  我明天一大早有事情要办,不然你明早可以来找我,搭车进城。学校就在前面。

  

  车子停在一个大铁栅栏门前,圆脸又跑下去按门铃,对着对讲机说话。之后门开了,我们开车进去。

  

  校园好像很大,车子转来转去好一阵,停在了一幢很小的房子前面。

  

  是值班人住的地方。眼镜对我说。

  

  这次我们三个人一起下了车,眼镜按了门铃,她怀孕了,是个孕妇。眼镜用手在自己腹前比划了一个圆形。

  

  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了。是吧?他问圆脸。

  

  应该是下个月,圆脸说,我们又要添丁进口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不知道。在我们这里,都不提前去医院作B超,人们说对胎儿不好;再说,是男是女不能预料的惊奇,是上帝给人们最大的惊喜之一,是吧?

  

  我们低声说着,门开了,一个穿着长睡衣的妇女走了出来,呵,都这么晚了,她打着哈欠,腹前挺着一个很大的圆球,腰身有些笨重。

  

  等一下,她又转身回到屋里,一会儿出来,身上已经又多披了一件外衣,这夜里还是挺冷的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接着用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作孕妇就是爱睡觉,月份越高越爱犯困。她自顾自地说着。

  

  就是你一个人吗?她看看我。

  

  圆脸已经从车上将我的手提袋拎了下来。

  

  她转过脸和眼镜用当地话商量了几句什么。

  

  眼镜对我说:你介意不介意多交一点钱?他们这里没有单人房间,双人房间是两个床位,尽管你一个人住,但他们得开这个房间,所以另一个床位的钱也得交。

  

  多少钱?我问。

  

  眼镜又问那个孕妇,接着告诉我,是六十块钱,单人床位是三十五块钱,但是她说你得交双份。

  

  那孕妇望着我,耸耸肩,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她说。

  

  我说我不介意,加在一起也并没有多少钱。

  

  她收下钱,回屋去拿钥匙的时候,那两个男孩子和我握手告别,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重要的是你平平安安的。眼镜说,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住到我那里去,就是我家里太乱了,再说我明天很早就要出去。

  

  我连忙止住他,我想今夜我已经很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没有什么,你一点都不用介意。圆脸说。

  

  我告别了他们,跟在孕妇管理员的身后,向招待所走去。#p#副标题#e#

  

  8

  

  招待所是一幢老式的长方楼,有三层,外观形状和内部结构都很象中国七十年代盖的楼。

  

  第三层上有单人房间,但是现在只开第一层,所以没办法。管理员拿着钥匙,打开了楼角一间套房的门。

  

  都是很简单的设施。

  

  我看了看房间里,有两张床,旁边有门,通向浴室洗手间。设备不算新,但还算干净。我点点头,说,没问题。

  

  她将钥匙交给我:这套房间离我住的值班室最近,如果有什么意外,大声喊我就会听见,不过一般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可别看见只蜥蜴也大声叫唤,会吓着我的胎儿的。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我开着玩笑。

  

  你要住多久?

  

  我不知可否地看着她。

  

  明天白天你也可以在市里问问,这样就不用每天这么远往返了。如果你明晚还住的话,天黑以前到我那交钱;如果不住了,走的时候把钥匙留在门锁上就行。明天学校有活动,你一时半会可能也找不到我。

  

  她交待好了,便走了出去。一会儿又拿着毛巾、手纸进来,说:有热水可以洗澡;杂物间在楼层中间,你需要什么也可以自己去取,这里的门都不上锁。

  

  她一边摇晃着身子向外走,一边说,这楼里可就你一个人,要是害怕,就大声叫我……”

  

  我不觉好笑,要是真有了什么事,我叫她来,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还不如我呢。

  

  说到安全,也许我住到眼镜的家里更安全。

  

  9

  

  沙漠的夜间凉爽袭人。

  

  我睁开眼,太阳早已明晃晃地照着了。

  

  想想昨夜的经历,好像是奇遇,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又象是睡觉前看的电影,让人觉得不大真实。

  

  一只蜥蜴从窗外的壁檐上溜进砖缝里。

  

  外面的土地,是一种宽广的赭红颜色。

  

  打开窗子,天气好极了,是一个多么阳光灿烂、蓝天美好的一天的开始啊。

  

  我决定尽快进城去。

  

  10

  

  学校里真的正在搞什么活动,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群,到处张挂洋溢着庆祝的气氛。

  

  我从招待所的楼走出去,穿过一个有几排平房、房子间有花圃的小院落,来到前面的主楼。主楼的左手是一个大厅,桌椅已经被移到边上,人们正挤在桌前忙碌着。我走进去,想找人问问,有没有人碰巧正好开车进城。

  

  人群中一位短发的女士很快向我走来,她走近就向我伸出手:你就是住招待所的客人吧,我听说了。她很热情,格外地亲切友好,她握住了我的手,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这两只手,象以前中国电影里革命同志的汇合一样。

  

  他们告诉我你是从中国来的?她不等我回答又接着说:你知道,我们同中国一向就是很有感情的。就连你住的招待所的楼,都是中国帮我们建的,那还是我们小的时候——噢,我是这儿的负责人,她这才想起自我介绍,那时候,你们这代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吧……”她有些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意味。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一位漂亮而有风度、发型衣饰都很得体的中年女士。要是她知道我的年纪可能比她还要大,会吓一跳吗。

  

  你是记者吧?到我们这儿来,这么远,真不容易。你要进城吗?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吃点早餐,十一点半我要进城办事,你可以搭我的车走。

  

  我不想等那么长时间,而且我也不喜欢和过于热情话太多的人在一起,那会让我觉得很累。我说我还是想抓紧时间先进城看看。

  

  这里安全吗?我现在在大白天再问这个问题,似乎是有点亡羊补牢之嫌。

  

  啊,我们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犯罪率。因为地方小,人少,大家谁都认识谁,犯了罪,马上就暴露了,所以没法犯罪。她说得幽默,我们一起笑起来。

  

  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另外一个地方是在海边,离这大概有八十多公里。也是从祖上就居住了几代的居民,还有两户白人,是德国人的后裔。大家也全都相互认识。

  

  我也要去那个地方。

  

  不过交通不方便,没有公共交通,去的人们都只能搭车。

  

  我是不是可以在路上搭车进城?他们昨天告诉我。

  

  呵,是JimJack吧,很好的年轻人。Jim已经快提升警署的副职了。”Jim就是昨夜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原来是个警长。

  

  你得先从这条路走出去,这条路上不会有车。到前面横着的大路,就会有车了。不过上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会有太多的车,你可能得耐心一点。

  

  她将我送到主楼的大门口。

  

  门外就是我们昨夜来的那条路,它也是赭红色的,很漂亮的颜色。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旁边的房屋和树木,象是画面上的点缀。#p#副标题#e#

  

  11

  

  我走了大约八百米,看到了另一条横着的路。它好像宽一些,我站在路口上等了十多分钟。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热上来,阳光的作用已变成先把地面上的一切晒干,再把干燥的一切晒焦。沙漠里没有风,但是有一种特有的热浪一样的气息。十几分钟以后,我开始失去了耐心。一个人沿着大路慢慢朝城里的方向走。

  

  听到身后远远地有人按喇叭的时候,我转过身来,一辆破旧的白色加长大众车东倒西歪、七扭八扭地开到我身边停下来。我想,还真是象人们所说的那样。

  

  这时候出现了最让人吃惊的事情:透过没有玻璃的车窗,我看到车子里挤了几个——中国人?!

  

  他们的表情比我还要吃惊,好像大白天撞上了鬼一般。

  

  你是——?中国人——?中——————开车的那个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有些激动地比比划划地用中国话问我。好像又不敢确定,故意把声调拖长,以为这样外国人也能懂。

  

  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弄个玩笑开心。我用手指指自己,点头哈腰,很认真地用我大学时学的日语确定了自己想要的身份:

  

  日本人——,日本人——

  

  ——他们先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琢磨懂了,先后回过神来。

  

  一个哥们已经被挤到后座,他们滕出个前排的位置让我坐上去。

  

  日本人,原来是个日本人……”车里前后座的几个中国小伙子兴奋地纷纷议论。

  

  我忍住笑,一板正经地坐在那里。

  

  是不是来旅游的,问问她是不是来旅游的。

  

  你问人家,人家能听懂吗?

  

  用英语问,正好有个机会练练汇话,你不是整天学着吗?

  

  这不好,这不好。咱那点口语,对人家外宾讲,影响不好。又是单身一个女的。

  

  别让他讲,他那点英语,这不是有损国格嘛……”

  

  还是问了,用英语:“you——touristTourist——

  

  “Yesyes我马上点着头,将手指握在胸前,用头点着他们问:“you——tourist

  

  “NoNo车里一片此起彼伏的No的声音,看来这个词所有人都会。

  

  接着他们相互商量:

  

  怎么说,工地怎么说?

  

  你告诉她我们是在这搞建筑的。

  

  这太复杂,谁会说。

  

  一个出面用手比划,先指指他们大家,接着平伸了两只手掌,一层一层向上,最后比划了一个高高的长方形。

  

  啊,building我弄明白了。

  

  有两三个人想起来,对,对,building

  

  援建,盖楼怎么说。

  

  不用说了,人家已经明白了。

  

  接着又有一个跟我比划,用手点了点眼下,“threeyears又用手掌比划前面,“oneyear

  

  原来这援建也象上大学一样,四年本科。

  

  后排座位上,他们在用不同省市的口音毫无顾忌地议论纷纷:

  

  真是,真吓了我一跳,跟你说吧,天天看的全是黑人,忽然冒出个不黑的——”

  

  我远远瞅着那两条腿就不对,咋裙子下边露出两条白腿来呢。

  

  哎,你还说呢,我刚才正迷糊着,猛一睁眼,眼前个女的,不以为做梦见到仙女,还以为回到咱河北老家呢。

  

  这位跟我还真沾半个老乡。俺家的祖上出自河北胜芳,就在白洋淀的边上。因为靠水,人说是北方的江南。有水就养人,古时宫里选宫女太监的地方,因为人坯子好。我记得小时候看大姑的照片,瘦高的个子,穿着长及小腿的大衣,鹅蛋脸,头上系着丝围巾,眯着眼笑,风华绝代的样子,一手牵着一个很小的小男孩,那是父亲……

  

  他就是想女人想糊涂了。哈,哈哈哈……”

  

  别胡说你,啥影响,让人听去,还有纪律没。

  

  女人倒没啥,想想也就过去了。其实这人出门在外最惦记的,还是家里那孩子。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另一次在非洲的另一个地方,好像是在肯尼亚,听到过的一个当地人讲的笑话。七十年代的时候,有几千中国工人在他们的国家和附近的几个国家帮助修建公路和铁路,时间大概前后加起来有四五年。那些公路和铁路至今还在使用中,而且经过多年的雨季和旱季,一直保持了很好的质量。但是中国人最让当地人感到惊奇的并不是这种人定胜天的精神,而是成千上万的中国援建工人在那么热的地方工作了好几年,他们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孩子留下来。

  

  当然这笑话是不能讲给他们听的,我自己也只好忍住不笑。

  

  车子进城的时候,昨天夜里看不清的景物,在大白天里一目了然,是个很小但是很美的地方。市里不过一眼就能望到的几条街,却是花园洋房,绿树红花,和谐安详。如果没来过,是想象不出,非洲一个偏远的国家里,也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将车停在市中心小方场的旁边。小方场上种满了各种热带植物,绿树成荫。开车的中国小伙子指着街对面爬蔓花丛中的一扇门窗,我看到了一个大大的Informationi字。

  

  我跳下车,和车里的人相互挥着手,朝街对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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