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天风的空间

　　山南泽当镇距拉萨约190公里，车过曲水大桥，拉泽公路沿雅鲁藏布江东去，一马平川。宽阔平坦的公路两侧柳树成荫，然而公路旁牧场农田间沙丘隐现不绝，令人怅惘。山南历史悠远，前藏名刹桑耶寺、昌珠寺和隐修圣地青朴神山、吐蕃王朝最早的王宫雍布拉康、神奇圣湖拉姆拉错、苍凉古老的藏王陵，无不闪耀着雪域高原史诗般的光辉。我与拉萨旅行社小吴洽谈旅游计划时提及山南，他却建议我们自由行。小吴见我茫然，说：外省市旅行社组团西藏游都跳过了山南。内地散客到了拉萨，往往选择日喀则、纳木错和林芝等热门线路，那里人多去那里，走马观花，少有人去山南探寻西藏的历史。我们向游客介绍山南风光秀美独特，是藏王松赞干布故乡、藏文化发源地，大多无动于衷，听而不闻，所以旅行社不再推荐山南线了。

　　按照西藏传统的地理观，山南与拉萨同属于藏土三区中的卫藏。卫藏一带寺院林立，大德涌现，为藏土法域。山南素称圣藏之根，不仅是吐蕃、帕竹两王朝发祥地；境内雪山圣湖壮丽神秘，古刹灵塔梵呗悠扬，乃藏传佛教宗源。七世纪中叶，松赞干布兴建大昭寺与小昭寺，供奉尺尊公主和文成公主带入吐蕃的释迦摩尼佛像。拉萨的殿堂迎来了佛祖金像，但吐蕃自古以来信奉“上祀天神，下镇鬼怪，中兴人宅”的苯教，佛教尚未传世。百年后吐蕃王朝第五代藏王赤松德赞崇信佛教，迎请印度高僧莲花生入藏。在藏王支持下，莲花生收服苯教，并与寂护大师在山南修建了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院桑耶寺。寺院最早剃度的七位僧人，史称雅隆七觉士，为藏传佛教先驱；而后又有三百多位贵族和平民削发为僧，藏传佛教于山南诞生。

　　公元779年，莲花生与寂护大师在海布日神山畔建成桑耶寺。藏语桑耶寺意“超出意想寺”，又称“吉祥永固天成桑耶大伽蓝”。寺院按佛经中大千世界布局，曼陀罗坛城模式，乌孜大殿居中象征须弥山，四围殿塔林立，幻成海天佛国。被誉为全藏佛寺之祖的桑耶寺规模宏大，素有“难以想像之建筑，无以伦比之寺院”之美称；是吐蕃时期最壮丽的建筑。金顶辉煌的乌孜大殿高三层，建筑面积6000多平米，融合了藏、汉、印三种建筑风格，造型奇特，气势磅礴。大殿内佛像庄严，壁画精美；驰名于世的海布日山巨石雕刻的佛陀像、长达九十二米的西藏史壁画、莲花生大师手杖等文物皆为镇寺之宝。大殿前面赤松德赞敕令吐蕃全民信仰佛教的石碑尤为珍贵——1300多年前，佛法辉光于桑耶寺闪射至整个藏区，雪域高原由此教化为佛国。

　　在山南藏民心中，桑耶寺是一生中最须朝拜的圣地，否则死后会迷失转世路。史称桑耶寺创始人莲花生、寂护大师与赤松德赞为“师君三尊”。他们三人的故事与藏传佛教乃至吐蕃王朝的兴衰史休戚相关。相传三人前世同是印度国王子，发心愿将来要转世去吐蕃，成为弘扬佛法的国王和高僧。多年后三兄弟如愿以偿，佛教也传入吐蕃。殊不知他们转世时忘了带上那头忠心耿耿的老牛。狂怒的老牛后来转世为恶名昭彰的灭佛赞普朗达玛，于是藏传佛教惨遭劫难，吐蕃王朝灰飞烟灭。桑耶寺东北的青朴神山草木繁茂，是莲花生大师修行地。莲花生大师为弥补前世过失，先后化身为阿底峡尊者和宗喀巴大师，两度复兴藏传佛教。大师预知吐蕃有难，将佛经典籍伏藏于青朴。古往今来，无数高僧隐士来此修身寻法，青朴成为举世闻名的修行圣地。

　　高耸于扎西次日山顶的雍布拉康巍峨挺拔，气势雄伟。相传桑耶寺落成的二百多年前，雅隆河谷祥瑞天降，一本佛经从蓝天飘落于雍布拉康屋顶。这本后世称为“邦贡洽加”的宝物是吐蕃终成佛国之先兆。雍布拉康藏语意为“母子宫”，由一幢三层建筑和一座高层碉堡望楼组成。这座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宫殿在松赞干布时期是藏王和文成公主于山南的夏宫，五世达赖时为碉楼加盖金顶，并将宫殿改为黄教寺院。寺内供奉释加牟尼和聂赤赞普、松赞干布、赤松德赞法像。殿内壁画描绘了西藏最早的国王聂赤赞普、最早的王宫雍布拉康、最早的耕地萨日索当的故事。寺院虽小，令人遐想无限。在扎西次日山顶凝望山南，拉姆拉错神湖与藏王陵为崇山阻隔；贡布日神山巍峙东天，山下便是阡陌纵横的萨日索当，桑烟袅袅，祥和安宁。

　　昌珠寺离雍布拉康不远。藏语昌珠寺意镇妖寺，始建于公元641年，为纪念松赞干布建寺庙时化身大鹏降伏恶龙而名；当年是藏王和文成公主在山南的冬宫。昌珠寺内的乃定拉康供松赞干布和莲花生大师佛像，是山南最古老的佛堂。昌珠寺经帕竹与达赖两朝修建，规模扩大了百倍，布局与大昭寺相似，拥有二十一个佛殿，转经回廊曲径通幽，措钦大殿金顶辉煌，成为著名的黄教寺院。昌珠寺镇寺之宝是观音菩萨憩息图珍珠唐卡，系六百年前乃东王绛曲坚赞的王后出资制成，瑰宝无数，举世罕见。寺院还珍藏文成公主绣制的释迦牟尼唐卡。相传松赞干布去世后，文成公主隐居昌珠寺。藏地苦寒，她向唐王朝诉求：“雪国吐蕃饥饿之地，请赐我珍玉美食；雪国吐蕃冰寒之地，请赐我温暖华衣。”乡关杳渺，呼天不应，一代红颜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