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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幕深降时，正清茶浅涉地在论坛，接到刚从老家回来的友的电话。说想出去坐坐。早春夜寒，如若不是她，任谁，休想将我从温暖的室内拉出去。

匆匆穿了衣服出门。打车到我们常去的一个休闲吧，挑一个角落对坐。我们，是同一年从不同的地方到银川，同进一个公司，又同时离开那个公司，在公司结下姐妹般亲密，从两年前延续至今，有着对异乡诸多共同感慨，有着于流离中辛酸的相同体验。休闲吧里，乐音迷离，两个身在异乡的女子，诉着离情别绪，聊着生活人情的琐碎，轻言浅笑里都是身在异乡城市的彼此安慰，手中端着的琉璃酒杯是对寂寞日月的遣怀，和，对故乡山水音容的寄情牵念。

从休闲吧出来已是午夜，两相叮咛，各自分手，打车回家，一路盛世繁花的街灯霓虹。夜幕并没有让城市安静歇息下来，暧昧与欲望，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深水暗涌。

回家，开门，打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了进书房，落坐。仿佛，这才是真的人世。安静，才是真的人世，任何的繁华与喧闹都不是张爱玲说的真山真水的日月山川。

2.

记得读过钱红丽的《昆曲的流水》，她说：听昆曲，光阴都有了恍惚之美，尘埃都起了舞意。她又说：对由不得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被日子牵着过丘壑狗坎的尘世生活，昆曲是一种救赎。她还说：昆曲和文学一样，是一种抚摸。而在前些日子刚刚读完的陈从周的《园林清议》里，昆曲的痕迹更是如《牡丹亭》中游园惊梦的唱词：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无处不点，无处不染。于是，乘了年节大假，从网上下载了《牡丹亭.懒画眉》，《牡丹亭.离魂》，《牡丹亭.游园》，《玉簪记 琴挑》，《西厢记.长亭》，怕白日的喧哗扰了心静，专拣夜深时听，亦是婉转云雾，满树繁花，艳到极至反伤之感，终未能与我两生欢喜，两相铭刻。它是它的流水，我是我的落花，它有它的凄婉哀伤，我有我的落寞情怀，虽生了浅意，终究只是流水落花，刹那惊艳，浮世情缘。

大抵，如钱红丽所说，听昆曲，是要有一定的岁月修为，等到把沧桑都看透，等到把一切的悲欢哀辛都深藏其内，不肯为人言，才知其妙。

异乡和异乡的这个春夜一样，与我，亦如，没有一定岁月修为听昆曲，若逝水流风，不能在生命永驻。

3.

一个城市有着一个城市的性格，或细腻，或粗糙，或清雅，或庸俗；就像，江南的梅雨永远也无法接受塞北风沙的粗旷，塞北的风沙永远也不能理解江南梅雨的温柔。

江南的春，是潮湿的，是柔润的，是细密的，是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是 烟水初销见万家，东风吹柳万条斜。 是风唤草青，是雨伴花红，似纱似雾，如烟如尘。江南春天的风，似柔絮，拂过肌肤，棉软温沁。

塞北的春，虽也阳光明媚，风暖草青，却是裹了尘沙的，拂过脸宠，麻麻的疼。空气里也始终有一种泥土的腥味，让你不敢深呼吸。

江南的春，三月，已是桃红柳青，塞北的春，要到四月中下旬，才是风住尘沙，迎春初吐，槐花一夜千堆雪。

于是，异乡的春夜里，常常，蓦然生起江南三月的阳春草长莺飞的阑珊春意。

4.

西北这个城市，虽几年且住，于我，却没有多少想象力，不若故乡，因为远离，不由多了些隔了叠水烟岚的幻影，隔了重重的流转与流转的时光，一些沾了岁月古意的美，在想象与回忆里延伸扩展成无限。

也许，是我们的体内，没有流着这个城市的血，自然，也散发不出这个城市的味道。只在一条分界线上，徘徊着，挣扎着，进退两难。我们与它，就像在一直行走的半路，遇到的一个陌生人。平静的擦身而过，没有一瞥惊鸿的衷情，更没有 蓦地一相逢，心事烟波难定 的欢喜与深情。

不能两相许的完全拥有，便会陷入另一种更深的孤独。

于是，它和曾经到过的其他城市一样，我从来，不曾仔细地审视打量过，只是用平静的眼神，扫了一眼，便垂了眼眉，再也不肯抬起。始终，我寂寞着我的寂寞，它喧哗着它的喧哗，我听着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它跳着它的踢踏舞曲。陶元藻诗云： 离怀未饮常如醉,客邸无花不算春。 它在它的流年 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 我在我的四季 雨疏香气微微透,风定素花静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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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江 Now Time: 2024-05-16 10:3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