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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鬼斧神功

店主打发完客人,把钟子期单邀一室,纳头便拜。
    钟子期慌忙伸手去扶:“兄台这是为何?”
    店主道:“钟爷千万莫把小的称为兄台,折煞后生。不瞒钟爷,小的正是大老张的儿子,我叫张仲。”
    “你、你是我张大哥的儿子?快快请起。”
    两人重新坐定,张仲向钟子期讲述事情原委。
    原来五十多年前,钟子期从龙门石窟认识的那帮石工,干了几年活计,便分道扬镳各谋生路。分手前,大老张才把钟子期交给花儿的四颗夜明珠按‘仙人’钟子期的吩咐给了石三和包打听一人一颗,自己留了一颗,剩下一颗委托见过世面的包打听去兑换了银两分给大家。
    大老张带着花儿回到石壕村,圆了洞房,靠捡些碎石子去卖维系一家老小生计。他认为一千多年前的钟子期关爱百姓,特地显灵送来宝贝,便把夜明珠藏在家中石墙洞里供奉起来。后逢战乱,大老张三个儿子全被抓了壮丁,两个战死,只剩大儿子张仲。不幸,年过花甲的老太花儿也被抓走充军,一去不回。大老张把夜明珠交给从前线逃跑回来的儿子张仲,叫他带着弟媳等人连夜离开河南逃生到湖北。
    过了两年后张仲叫人回石壕村看望父亲,老父已去向不明。
    张仲在湖北幸遇远亲辛氏,用夜明珠换下黄鹤楼饭馆的经营权,由于他经营有术,黄鹤楼饭店生意兴隆,遐尔闻名。张仲人过半百还多,却长得如同三十岁人一样看上去还很年轻,他认为是托了钟子期的福气交了好远,于是四处托人打听钟子期仙人的下落,又在黄鹤楼巧设免费桌,今日终见贵人。
    听了张仲的道白,钟子期不胜唏嘘。也如实告诉张仲自己并非仙人,只因入了黄金洞,从千年前的楚国来到唐朝。
    张仲则惊讶异常:“钟爷原来是进了吕洞宾修行的仙洞呀,咳!我张仲一生未曾娶妻,不知有无慧根也能入此仙洞成为神仙?钟爷可否带我入洞观瞻一番。”
    钟子期道:“进得此洞,少则人间将过数十年,长则上千年,并未变成仙人,更像流浪孤儿。举目无亲,心多凄凉,还是不去为好。”
    张仲道:“我已活了半世,早已厌倦俗尘,能看看今后历史变迁,恐怕也是一桩幸事。今又遇上钟爷,必是缘定。钟爷还是带了我去,两人作伴,像那八仙一样也好有个照应。说不定俺和钟爷一起还会在洞中遇到金星老丈人成为活神仙哩!钟爷刚才曾讲吕洞宾对您诺道一定会让您亲自把凤凰瑶琴交还俞伯牙,既然他已成仙,必会践约其言。也许钟爷还有机会重见您那贤兄俞伯牙琴圣呢。”
    钟子期心中忽动:“那好,依你便是,待我和你重返洞中寻他一遭。”

    四日后,张仲安排完毕,随钟子期找到山洞,钟子期刚要入洞口,身后传来泣喊声,洞口旁 张仲紧张道:“钟爷,是我那弟媳撵了过来,想我张家唯有弟媳留下血脉单传,待我过去劝慰一番,稍候便回。”
    钟子期点头允诺,目视张仲迎向跟来一妇,他们比比划划不知说些什么,复见张仲对洞口喊道:“钟爷,小的先送她们回去,您老请等我片刻。”
    钟子期挥手道:“好呀,我就在洞中待它一会儿。”
    说完进了洞内,一边溜达一边等人。
    谁知就这么转转悠悠,无端迷失了方向,再也寻不到原来的入口处。急也无用,怏怏之中瞧见一扇半掩石门,门上龛楣写有四个凸体大字,‘洞宾仙观’。
    心中一闪念:“莫非是吕兄修仙之所?”
    推门而入,满室异香袭人,四壁青石而砌,洞岩长绿苔,缝处生石花。壁前有张供桌,桌后墙龛立着一位彩釉神像,神像凡人大小,几可乱真。这是一位面无悲喜、鬓长髯美的青袍男子三彩瓷器像。
    “吕洞宾?”钟子期一眼就认出神像那熟悉的面容。欣而上前,观像思睹,慨叹一声。再瞧桌台,两鼎小香炉,新灰初堆,像有人刚刚到过这里,贡香燃尽。怪不得入洞即闻到香气!两个香鼎中间,有四个贡盘,内放橘桃苹蕉。一座雕花筒里,插着斗笔管毫,其中一枝小狼圭墨迹未干。笔筒旁有册线装书籍,封面上写着《吕氏剑谱》。剑谱旁边立着一个烙花丫丫葫芦瓶,瓶身上烙着三个小字,不老丹。
    钟子期好奇地打开葫芦塞儿倒出几颗滋润光滑的珠子,数了数,一共八颗,笑道:“吕兄啊吕兄,你成了仙,还留下一套剑法和八粒不老丹,小弟能给后人留些什么呢?《蚩尤神斧秘笈》?可惜我不会呀。写本《砍柴心法》?也似有伤大雅。咳!小弟技艺不精,岂能贻误他人?算了吧。”
    钟子期把手中不老丹重往丫丫葫芦瓶里倒,瓶塞口儿太小,不老丹倒出来时不慎掉地一颗。钟子期弯腰去拾,见被尘埃弄脏,便把它拿在衣襟上擦擦,正要再装,鼻中闻得一股非常想吃的香味,情不自禁把这颗不老丹送到唇边,顿觉满颚生津,那颗珠子不觉间已落口入腹。突然,体内丹田如火升腾,躯体如冰寒凉!这一热一寒互攻,冷汗热催,肤若雨浇。


    钟子期大骇,急调息运功,至冰至火的冷热之气左突右撞上攻下逼,刹那间令他神志不清头晕目眩。一时性起,拔出腰斧,不经意间砍出八九七十二路怪异斧术,山洞之中刃光斧影唯独不见他的人影,只有凌厉光团和呼啸风声。
    那斧刃所划之处如若刀剁香葱,洞壁石块石花纷纷坠落。待他清醒过来,脚下地上已经铺满厚厚一层碎石岩粉,山洞石壁被斧刃所划之处,赫然是一组组奇谲图案,前壁首图四个凹陷阴字《鬼斧神工》。
    钟子期惊嗟道:“险哉!我怎会变得这般神武?难道手中这把斧头果乃蚩尤神器?我为何会使出这等招数?”
    他顺其壁画详观,越看越奇,尤以最后一式‘石破天惊’看得他不寒而栗。这一招像是绝望之人欲与苍天共赴难,斧刃划痕处竟然殷红如血!
    再看洞内一片狼籍,好在吕洞宾的三彩瓷像并未打破,否则弄坏了神像及桌上贡品将来再与吕公子见面就不好意思了。
    钟子期镇静下来后心中过意不去,自言自语道:“哎呀,吕公子,小弟鲁莽弄乱了你的雅室,实在对你不住。”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走到供桌台前,拂去桌上粉屑,摆正其它物什,又把吕洞宾的立像搬挪一旁,口吹袖掸除去蒙尘,及要放回原处时,看到像后墙壁内还有一个如龛凹台,凹台里面一方红色绒巾上盖有一物。
    钟子期奇之,揭下绒巾,是座晶净透明的台盒,盒内底座铺有金黄缎面,缎面上躺了一颗竟会自动放射绚丽光彩的宝石,宝石的旁侧还放着一方折叠纸物。
    钟子期怪道:“吕兄呀,难道你成了仙也不能脱俗?身后还藏着一块大宝石,想留着学那什么督都周瑜不成?”
    遂探手取出宝石,放在手掌上观看:“嗯!确是瑰宝,七彩光色自动转换,比之夜明珠不知强过多少倍。这是什么东西?”
    接着又从透明盒中拿出纸折,拆开来看,居然是一封书信!
    “啊?是他们……” 
    钟子期喜上眉稍,不由自主读了起来。
    
    “我叔钟子期均鉴:侄儿俞贯岳和侄女俞贯虹叩首拜上!”
    时日,我父俞伯牙梦中得遇吕洞宾仙人指点,知悉叔叔死而复生。并亲往洞中寻您。
    我们兄妹俩久于家中不见父还,亦告别母亲和钟爷爷特赶了过来。方寻着洞口,不巧却遇上贺怙菁之子和慕容行云(其实是他们暗中一直在跟踪我们)。我与贯虹躲进洞内,不料贼人也闯了进来。好在山洞黑暗崎岖,没能与他们相撞,但我兄妹俩也迷失了方向。待我俩洞中一宿,第二天好不容易找到洞口出来,外边的世界都快把我们给吓懵了!
    钟叔,我与贯虹居然已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两千年后的人间!
    那是辽东半岛。
    出得洞外,正值当地月余暴雨停歇,洪回渤海。在我们面前,一片沼洼苇塘。
    倒伏的苇草中,有一巨兽吼声雷震,似是万分痛苦。那巨兽见我二人对它心存畏惧意欲逃之,忍住吼叫,目光盈泪,突然轻声唤道:
    你们莫怕,我乃龙也。今困此地,实为定数使然。你兄妹二人快快过来,我形销神散之前聚化一珠,名唤地龙骨,乃我之精魄。你们收起,好自珍藏。将来不久,适逢风云际会,可与其它神物汇元一体,日后必将福祉百姓。眼前天下祸始,鬼子横行,杀戮百姓,荼毒生命。你们从何而来,还回何处,千万不可让鬼子窃去此珠。言毕,那巨龙口吐一颗七彩宝石,落入我手,而后闭目长盍。
    我把地龙骨揣藏身上,和贯虹寻找洞口欲回,却遍视不见山洞何处。
    无奈颠沛流离,亲自目睹‘九一八’事变和东三省沦陷,此时方知那龙所说的‘鬼子’原来是指东洋人也!
    东洋鬼子把战火燃及中华大江南北!我兄妹二人在逃往蛇山时,沿途又遇南京大屠杀!可恨的东洋鬼子野蛮凶残甚于魑魅魍魉,他们仅仅在南京城中就枪击刀砍坑埋我中华儿女三十余万人!大江南北被这些视生命如草芥的刽子手屠宰的炎黄子孙何止百万?

    可他们竟还大言不惭地说两国是亲邦亲善关系,共奉一祖,就是‘天照大神’!他们自称日本,谓我们中华为‘支那’。
    世上会有这样的亲邦亲善的东西吗?杀起‘自己’的亲人和兄弟姐妹来如同捶瓜镰禾,毫无人性!绝难相信他们是人非鬼矣!
    我与贯虹侥幸逃回蛇山,不知该把宝石藏到何处才能安全。
    万不得已又再入山洞,这次撞进了‘洞宾仙观’。忽听吕叔开口讲话,说我父和钟叔您不日将会在这里相遇,届时吕叔洞宾便当把瑶琴还给钟叔。还让我们转告于您,取此宝石和不老丹,按洞宾仙人所示出另一观门,再到洞外自会遇上一位当世高人,把两宝转交于他。再复返洞中后,就可与吾父及我兄妹等人见面了。
    我和贯虹兴奋之至,写下此条,忽听洞外有恶人慕容行云和苟尧他们嘈杂的声音,唯恐他们闯了进来,坏了洞宾仙观,就此搁笔!待我俩引开他们即回。请钟叔见信后送宝复返,切莫让慕容行云、苟尧一伙把宝石骗去。侄儿侄女恳跪再拜。”
    
    读完此信,钟子期激动万分,慌忙把吕洞宾塑像摆正,又从葫芦瓶中重新倒出七颗不老丹,和地龙骨一起放进怀里,推开另壁石洞玉门,走了出去。


    孰料一脚踏出洞外,钟子期顿然面无人色!
    他只觉得一股森森寒意逼向他的脊髓,映入眼帘的竟是惊心动魄的绝灭世界!
    陌生可怖的地方寂无生命,满地骨骸,四野肃杀,走到哪里,都是如此。沙滩边上,几具尸骨像是一家遇难,大人的一双指骨深深地插在一位小孩子的肋骨内,挣扎之状不忍目睹。
    遥望处处曝尸荒野、廖无人烟的惨状,钟子期痛心不已,伤感地把小孩等一些尸骨掩埋起来,可那么多人类尸骨和无数其它失去生命的骨骸该如何掩埋呢?
    失魂落魄的钟子期呆立坟前,两眼阵阵迷惘。
    忽然耳后传来人语的叫喊声,当真是把他吓了一跳,急回首侧身,突见一名精干男子踏空直下御风而行,那份矫健身手平生罕见,极为吃惊!猛然想起莫非是那‘追风客’慕容行云跟踪而至?
    心中一怒抽斧便问:“来者何人?”
    来者一身似隐似现的奇装,人在数十米之外还未答话,眨眼已到钟子期对面。
    钟子期大骇,鬼斧神工骤然施展,岂知两人过招对方竟轻易取下他手中蚩尤神斧!这还了得? 钟子期羞的无地自容,可也没料到来者却是彬彬有礼!


    经过一番相互询问,更让钟子期震惊万分:
    人家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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