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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第十二节

    收了麦,满囤儿把路沟的边上,紧挨着三角潭子的那片地划出一块,做为试验田。人们咋瞅咋瞧也得有六亩的样子,满囤儿说:“瞎!俺步量过了,八亩的。”人们的眼睛就是没有他的步子好使,竟那麽一瞧一望,就差了二亩。
    他权衡了利弊之后,便从他带领的那帮子人里拟了四个女人——春桃儿;播种的媳妇苗凤花;八斤儿的媳妇米香莲和面杖的媳妇秋双月。准备让她们去管理试验田。
    “满囤儿!俺也去!”兰草儿说。
    “你懂个屁!你当上哪儿是卖傻力气,闹着玩儿喈啦?哪儿是试验田,又不大面积的推广。你有那金刚钻儿吗?把盆碗儿给人家揽下了,你锔得上吗?”
    兰草儿就让他给堵了回去。
    “那你让范八凤去不?”
    “哪儿又不是荒草窠子,你当上哪儿放羊喈啦!范八凤那个娘们儿,能干是能干,就是她那蝎子尾巴还真他娘的不好惹,稍不留神,就他娘的让她给甩上;甭管是谁,她是六亲不认。蛰得五脏六腑都他娘的火烧火燎的疼;俺这个草鸡还真他娘的有点儿降不住她那只大母虫。”


    基于这几种原因,满囤儿所以也未拟订让范八凤去。他怕因为鸡毛、蒜皮点儿轻鸿小事儿,和范八凤在嘴头子上发生摩擦。
    南路沟和三角儿潭子在汊河屯的村前,只和村子隔了一条很宽的河面,差不多对着村落的中间。老人传下说:路沟原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宽敞大道,不知踩了多少辈儿人的脚印儿;后来,生活在这里的先人们便把庄户落在了这条道上。风水先生说是骑了黄龙背,好!由此那条宽敞的大道便截出了南、北两段。再后来,这里又有了千年的道走成河之说;南、北两段大道也就成了南、北路沟。打哪儿以后,这里又有了水积成潭之词。就这样儿,一条光亮的大道,经日、月的演变和辛酸泪水的刷磨,慢慢儿的就改变了模样儿;接下来又把村前积成了一个水滴形状的三角儿潭子。风水先生们又说:有龙就有泉,龙入地户,源深则龙气旺,发福久长。兴修水利那会儿,人们在村前开挖了一条宽长的河流;是东西流向的;然后,人们又把三角儿潭子的北坡与河流豁了一个口子,其寓意深刻。路沟的原型还在,沟底差不多和地皮子比肩而立了;那是在‘三改’①后慢慢的聚积起来的。
    三角儿潭子里水清清的,看似见不到底,不时的也有一两条锦鳞翻动着水波,吹出泡儿来。三角儿潭子的西坡沿上,弯着几棵粗大的垂柳。它们把几缕又细又长的柳条儿吊向水面,天上一枝条儿,水中一个影儿,头拄着头,扭动着身子;亲吻着,荡漾着,碰撞着,好似摆动的钓钩儿,欲把鱼谗出水面。三角儿潭子的东塘坡上,钻出密密麻麻的一片芦苇。不必说春、夏之季那些鸟雀在这片芦苇里鸣唱、安家,端午节的黄米粽子熏染着芦草的清香;也不必说菏塘月色下这片芦苇掩映着碧水、莲藕、垂柳……,每年芦花飘飞时那种蜂蝶纷纷去复还的感觉。只那清风拂过,那片芦苇便把整个的身子摩挲得沙沙作响,好似把人带进了高山流水的声韵中,又好似美丽的少女在潭边轻柔的浣着纱袭。

    三角儿潭子中最让人们痴迷和浮想联翩的季节便是在春、夏之时了。一个个赤裸裸的、浑圆的酮体裹进潭子,沐浴在碧水中;让那纯净的水滴放荡的、疯狂的,肆无忌惮的舔吻着它们那满身的污浊,甚至连那汗毛透出的孔洞。它们显得是那麽的放荡不羁、无所顾虑,胆大妄为的陶醉着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然后,它们便惝恍迷离的躺下了。——它们醒了,“呼啦”的一声,甩开满头的长发,焕然了一新;是那麽的玲珑剔透、曲线分明、眉目清晰。它们缀着珠滴,挂着羞涩,带着腼腆,散发着一阵阵清馨郁腹的体息,托出一朵朵出水的荷花。
    南路沟这片土地,可以说是汊河屯人们的生命田,其它的那几块土地与之相比,则不太理想。汊河屯家西的那片土地也肥沃;黝黑黑儿的黏土,在夏、秋之时还具有一定的可塑性,在冬、春之季里又显出一些松散性,从它那片地里打出的粮食来沉甸甸的,显得特别的诚实。但它坐落的地势却比较低洼,恨不得蛤蟆撒泡尿就能把那片土地变成一片汪洋。在那片土地上,汊河屯的人们大多只能旺收一季小麦,或在夏季雨量稀少的年份,那片土地才能给汊河屯的人们捧出希望。汊河屯家北的那片土地,更有些特别;麦子返青那会儿,一眼望去,就似那摊凉开来的尿布,一滩一片的泛着尿碱儿。那片土地托出那庄稼秧子来,起伏跌宕、胖瘦悬殊,低矮瘦小的那些,一棵棵长得跟虾米曲子一般。汊河屯家东的那片土地,既不坐落在低洼地势上,也不含有盐碱的成分,但它却是一片沙性土壤,保湿效果极低。特别是从那片地里长出的小麦,还未见十分的成熟,便枯干而死。它捧出的那些粒子显得轻瘪、瞎小。而南路沟的这片土地,正是综合了那几片土地的优点,而且还离水源较近,旱能浇、涝能排。它的壤土肥沃,土质润泽,黑油油的泥土好似往外翻着油花儿。因此上,祖祖辈辈的汊河屯人,把南路沟这片土地视做了他们的命根子。

    “大跃进”那会儿,‘找旮旯’就在这里搞过试验田。那阵子,人们将满腔的热望都期盼在了这里,他们猛的将弓着的身子探了出去,鼓足了干劲,然后又狠劲儿的将身子向后坠下,“嗨!嗨!”的拽着锄把子,他们把那浑身的力气都从那锄板子上散发了出去,泄在了庄稼秧子、红薯藤子里。可找‘找旮旯’却拿这片土地视如芥草,和白秀莲偷偷的架起炉灶,炼起钢来。后来弄得人们赤手空拳。
    如今,满囤儿又在这里搞起了试验田。
    “谁知道他在那里再翻出啥新的花样儿来。”

①三改:对农业、手工业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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