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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攻心为上 下

    我们押解着王清林回到城关派出所已经夜里两点多。我先让民警将王清林带到值班室看管起来,自己去了范所长办公室去了解对王清臣的审讯结果,熟悉一下案情,回来再讯问王清林。
    看着王清臣的交待材料,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三个开着车来到我县,就顺着大街开始寻找作案目标。后来看到“东方”大酒店停着不少车,就把自己开的车先停在马路对过,计划得手之后,再把212吉普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回去。他们很快锁定那辆停在土路上2020吉普作为目标,就由王五子撬开车门进到驾驶室,王清臣和王清林在下面推着把车倒上公路,等车朝西调好头以后,二人用力跑起来将车推着起动。就在这时,一辆车从酒店前的停车位倒出来也朝西开去,这辆车一开大灯,然后摁了一声长笛。王清臣两个人误以为被人发觉,顾不上回去开212吉普急忙跳上偷来的2020吉普往西猛跑。他们三人一口气朝西跑了十几公里,直到后面那辆车拐到另一条路上,三个人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这才沿一条小路偷偷溜回县城准备将212吉普开回去。
    等他们返回县城后,三人先将车停在城东边的野地里,三个人商量了好一会才决定,派不会开车的王清臣到县城雇个出租车司机,让司机把车开到五里铺街上会合,这样安全性高一些。


    王清臣被迫无奈下了车,走到县城里,在十字路口那里找了个出租司机,给人家解释半天这名司机才答应下来;王清臣领着出租车司机步行回到212吉普车旁边,见左右没人就准备上去开车,没想到被埋伏在那里的民警抓了个正着。
    看完材料,我把范所长叫出来,给他汇报王清林在五里铺派出所的表现。范所长沉思了一会说:“五子和赃车到不了案,王清林的嚣张劲也不好打下去。咱们要不就先晾晾他,如果逼得太紧,他反而会认为离开他的嘴咱就没办法了,那样情况就更麻烦”。我觉得范所长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也就同意了。范所长转过身要走,忽然又想起来个办法,对我说:“也别让他干晾着,请他‘参观参观’王清臣”。我立即明白了范所长是什么意思,马上跑过去安排。
    我把王清林带出来,把他反铐在外面警车上,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范所长办公室里的一切。这时,范所长给王清臣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我们一面看着王清臣吃饭,一面和他聊起仓惶逃窜那一幕。范所长很大声地问他:“清臣,您几个逃跑那一会害怕不?”
    “害怕!魂都快吓没了!王清林比我还害怕,上车的时候,门子把鞋都给挤掉了。那一会也顾不上拾,直催着五子开着车快跑。”因为院子里没按灯,光线比较暗,王清臣也看不见王清林就在不远处反铐着盯着他,就无所顾忌地和我们聊了起来。
    “哈哈哈,你的鞋跑掉了吗?”
    “没有。五子开着车,见了路上的洼坑也不敢减速,吉普车跟蛤蟆差不多,一蹦一跳的,块颠死我了。要说平时五子的驾驶技术真不错,那一会就不行了,路上有个砖头什么的一准压上,好几次差一点就要翻车。以后这事不能再干了,这是要命的活,吓死了”,说完,王清臣又晃了晃脑袋。
    我和范所长想着他们当时的狼狈样,大笑起来。等王清臣吃完面条,我又递给一根烟,范所长也给他端了一杯水,王清臣抽着烟喝着水和我们聊天。他哪里知道,就在外面不远处王清林正冻得哆哆嗦嗦地怒视着他。
    同伙之间,没被抓时是酒肉朋友,喝麻之后还会说几句肝胆相照的感人话语。但是一旦被抓,在切身利益面前就变得相互埋怨、猜疑起来:从犯会埋怨主犯把他引到犯罪的道路上,主犯会猜疑从犯争取立功把他给出卖了。我们在办案中经常巧妙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各个击破,打开案件缺口。
    聊了一会,王清臣提出要解手,我和范所长带着他去厕所,就见王清林对着王清臣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我见火候已到,就把王清林重新带回值班室。我把王清林铐在约束椅上,也不问他,自己躺在床上装睡。不大一会,就听见王清林小声骂到:“谁还不知道,平时不是偷个羊就是弄人家的粮食。现在装的跟个人似的,什么东西!呸!”
    我也不理他,继续装睡。王清林接着又骂:“拉稀时候比兔子还快,狗操的!”
    我折身起来,问他:“骂谁呢?”
    “我没说你。”
    “我知道你啥意思,你也别只埋怨清臣,这个事你也掂量掂量轻重。干啥事不能学李逵打仗,只会硬着脑袋往前冲。我帮你分析一下:今天这个局面你很清楚,清臣被抓了,也供了;他不供我们不会这么快赶到你家抓你,是不是?你的212吉普也给扣了,这等于物证也有了,你想想我们还会轻易放你吗?天明以后,我们把被盗车辆的照片和发动机号码到交警队一发,请他们这几天见类似的没牌照的车就查,在你判刑之前肯定能把赃车追回来喽。你判了刑,谁高兴?爹娘不会高兴,老婆孩子也不会高兴,他们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那谁高兴?五子高兴,他卖了车没人和他分赃了!”我见王清林开始掉泪,就递过去一张纸继续开导他:“你现在交待,就可以帮我们今天抓到五子,追回车辆,没给失主造成实际损失,在量刑上也会轻得多,是不是?”
    我的一番话起了作用,王清林含着泪问我:“师傅,你说我咋着见家里人啊?俺爹本来身体不好,我再一判刑,不是就要他的命吗?”

    “那关键看你判几年了?要是判个三年五年,老人觉得还能等着你回来,也许还能挺过去;如果判你十年,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会接受不了。”
    “我不是不说,主要是顾忌俺爹的身体。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说你立功,交待清自己的事,然后配合着抓五子。按照法律,立功后可以减轻或者免于处罚,现在只能这样。”
    “师傅,你快点叫起来你们的人,今晚如果再不抓住五子,他明天卖了车凑够钱就往东北打工走了。快点吧!”
    “五子去哪了?”
    “他和我分手后就开着车走了。走的时候,他让我明天上午去前湾找他。我知道他在前湾的住处,那是个空房子,那家人移民了,他都是白天在别处闲逛,晚上才回那里睡觉”。
    我急忙跑出去,叫上范所长押着王清林往山东五里铺乡赶。到了派出所,李所长闻讯立即组织所里的民警配合我们行动,两辆警车一前一后直奔前湾村而去。
    还没到前湾村头,王清林就提示说:“关掉大灯,五子睡觉很警觉,夜里见了灯光就跑。”司机关掉灯,摘了档,警车无声无息地滑行过去。我们下了车,悄悄地关上车门然后押着王清林蹑手蹑脚地靠近五子住的院落。
    从王清林的嘴里我们知道五子这个家伙身高有一米八还多,体重有一百八十多斤,平时睡觉时枕头下总会掖着一把砍刀,是个地地道道的亡命徒。如果强攻,搞不好就会伤到参战的民警,看来只能智取。
    李所长带领我们先勘察了这个小院:院子的大门在东南角,是两扇木门,用手电照照,里面有一根钢筋横着栓门,想从这里破门而入非常困难。东墙是红砖垒的两米左右的墙头,上去虽然不是很难,但是会影响到行动的速度。院里有三间堂屋,估计那就是五子住的屋子,也不知道他会在哪一间住,如果冲进屋分头搜索,也会分散我们的力量;屋子后面有两个木棂子小窗户,外面用砖头堵上了,从这里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有院子的西墙是一个小土墙,约有一人多高,如果是年轻人,可以一蹿就上,五子要是往外跑,这里可能是他的第一选择。
    看完地形,李所长把范所长和我招集过来合计了一个抓捕方案:屋子后墙留一个民警,负责跺墙叫人,李所长自己把着大门,要不停地踹门。再派一个民警跳上东墙,拿着手电往院子里照。这三处都是虚张声势的疑兵,目的是逼迫五子往西墙上跑。其余的几个年轻同志就埋伏在西墙跟下面,专等五子跳出墙趁其落地未稳将其拿下。
    分完工,我们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潜伏下来。李所长喊了一声“开始吧”,站在屋子后墙的同志马上用脚跺屋子后墙,李所长也是一边喊着“五子开门”一边使劲地晃动着大门,站在东墙上的民警用手电不停地往院子里照来照去。寂静的夜晚,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招来半个村子狗一起狂叫,在屋里熟睡的王五子很快就被惊醒,来不及穿好衣服随手拎衣服一溜烟向西墙匆忙跑去,“蹭”的一声蹿上墙头。我们几个年轻一点的民警一直把脸附在墙上,听到院子里有脚步便循声悄悄摸过去,当那个黑影刚从墙上探出个脑袋,我和其他一名同志一跃而上,扯着领子把他从墙上拽下来,摔翻在地铐了起来。
    抓获五子以后,我们对他的住处进行了搜查。在他床下,翻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和一根铁棍,我们也不敢设想如果采取强攻的办法会发生什么后果。
    把五子铐上之后,把他带上警车,我对他进行了就地突审。五子毕竟是屡经打击的惯犯,起初是一问三不知,后来干脆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汤,连话也不说了。为了给他增加压力,我们打开车灯,把王清林带到车前面让五子看,五子见到王清林依旧是牙关紧闭。根据经验,被盗的赃物一定藏在附近。但是五子不开口,我们也不能深夜把群众都叫起来,逐家访问。如何才能找到那辆被盗的车辆呢?


    我们在不停地商量审开五子的办法,后来决定与其就这样耗着,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决定让王清林来劝劝五子,也许他的话是撬开五子嘴巴的唯一办法。其实,我们这样做很危险,一旦被盗车辆已经出手卖了,那么五子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让清林跟着一起翻供,前面的工作又要推倒重来。
    我们在实际工作经常要面临这样的两难选择:如果是按照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来对待工作,那么很多案子就不能及时破掉。当刑警就是要勇于承担、甘于奉献,否则永远也成不了优秀的侦查员。
    我先把王清林带到旁边对他说:“清林,你现在后悔吗?”
    “别提了,我现在就是想死。俺爹知道了,还不得大病一场。我对得起谁呀?”
    “有后悔药吗?”
    “没有。师傅,你让我死算了。”
    “你死您父亲还能活吗?你要是真想补救现在是个机会,五子刚被抓,还有侥幸心理,你去劝劝他,让他把车交出来”。
    “行,我这就去劝他去。”
    “清林,你和五子不一样,他就是指着犯罪活着。你有家有业,有稳定的收入,本来不该走这条道的,就是五子连累你才有今天,你就求他别再连累你了,把车交出来,减少损失,争取少判几年。知道了吗?”
    “师傅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把王清林带到五子坐的那辆车上,让民警全部下来,把警车包围起来,车上只留他们二人。等过了十分钟,就听见王清林用脚踢车门,我就拉开门,王清林下来后对我一努嘴:“上去吧,五子说了”。我上车就直接问五子:“车放到哪儿了?”
    “就在前面场里,我带你们去吧”。
    我押在五子走在前头,来到附近的一个打麦场里,五子对着一个形状特别的麦秸垛说:“就在那底下呢”。李所长过去用一根木棍一捅,那辆被盗的2020吉普就从麦秸下面显露出来。
    回到五里铺派出所,李所长给我们提了一个想法,李所长的意思是王五子已经因涉嫌抢劫在当地批捕,我们带回去早晚也要移送山东起诉,不如就地把王五子和王清林留给山东警方处理。我们不敢擅自做主,就向局里作了请示,杨局长同意将案件移交。李所长很高兴,一直热情挽留我和范所长在他那里吃早饭。可是我和范所长一夜没睡,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婉言谢绝李所长的好意,起身告辞。
    下午,李所长来城关派出所来带王清臣的时候,又给我们带了一条消息:王清林又检举出五子和其他人做过的几起案件。我衷心希望他能彻底悔改、争取立功,早日出来回家孝敬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都说我们刑警是冷血动物,其实在我们严峻的外表下是一颗颗滚烫的赤诚之心。我们不仅关心群众的疾苦、同情受害人的遭遇,而且还对犯罪嫌疑人实行人道主义,进最大可能地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给予教育和挽救,毕竟他们也是社会的一份子,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需要赡养的老人和需要照顾的老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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