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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合适
  当爱得以成立,一切变得恰如其分。
  阅人无数,历经沧桑也好。游戏人生,嬉笑怒骂也好。放荡不羁,轻描淡写也好。心灰意懒,坚不可摧也好。只要你在爱,你就依旧是十六岁的少女。白衣蓝裙,头发上粘着芳香的栀子花瓣,睁着无辜的眼睛,一颗惴惴不安的水晶般的心。
  你仿佛遗忘了所有的人与事,只为与他相见。他为你重新打开一个童年的世界,满足你对感情有过的一切期许。所有属于时间的尘土自动粉碎跌落。你因为他而变得简单,剔透,并且天真。所以,他是那个Right Man。
  你会知道,遇见一个对的男人,有多难。
  ——《清醒纪》(2004年)
  可能
  我们可以在与一个男人做爱之前先与他相爱吗。
  她对我说,不。绝无可能。
  即使有短暂时间的彼此试探,貌似在相爱。那也只是为了在等待与之做爱。不想与之做爱的男人,要爱上他,绝无可能。
  如果有人只愿意长时间地交谈电影,旅行和天气,而没有兴趣肌肤相亲,那么他们也许是视彼此为中性。没有爱情,友情照样也很寡淡。精神化活动不足够成为男女之间的强有力支撑。很快就会视同陌路。
  如果一个男人,在认识的最初,没有想与之在一天里连续做爱三次之上的热情。那么,这样的恋情,就不会存在。她说。即使有,也注定不会长久于三个月之上。最长也就是半年。
  这听到的言论,过于强调身体之间的本能与力量。
  但我相信:爱,是与婚姻,与年龄,与身份,与个性……任何一种社会性配置无关的东西。它有时只是一朵随遇而安的花。开一开,就要谢下来。与花的身体性,并无异样。
  ——《清醒纪》(2004年)
  叙旧
  在南方的清晨里醒来,天气非常闷热。他打来电话,对她说,他在长途汽车站,要去一个小城看工厂,问她是否有空和他同去。打车赶到汽车站,他站在车门外。高大清瘦,深苔绿麻质长裤,理一个清爽的平头。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四年之前。
  他们行走在非典时期的车站和人群里。闷热和疾病使这次外出显得盲目轻率。但她知道他们彼此想见上一面。他说,为了早上这个邀约,凌晨四点左右醒来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然后一早来到车站买了两张票。说,如果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再把那张多余的票子退掉。
  他依然在使用她很多年之前送给他的皮夹和皮带,已经磨损得斑驳破旧。姿态自然,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车上他们一言不发,但并不觉得生疏。电视机播放着热闹的好莱坞大片,声响喧嚣。她喝他递过来的矿泉水。看他手指上的婚戒,是一圈简洁的白金戒指。听他说话。知道了这几年,他自组公司,业务做得很好。娶妻生子。已经买了大房子,准备装修。
  他说,我的生活平庸安定,这几年就如同在温水里沉堕。做任何事情都很顺利。只是依然是一个沉闷的男人,不爱交际,留恋家里。有时候一个人开车去附近的郊县买大盆兰花和柏枝,挑选明清老式家具,最爱的也不过是抱着两岁的女儿去公园散步,与她一言一语对应。她说,能够这样,我很放心。我也希望你能够这样地生活。
  到了小城,在一家咖啡店里吃午餐。他点了大份水果拼盘,综合咖啡和凤梨炒饭给她。自己却吃得极少。她很自然地把他剩下的菜夹到自己的盘子里吃掉。两个人在郊外找工厂。兜转周折。他终于办完了正事,谈妥业务。她等着他。在极其炎热的阳光剧烈的午后。站在阴影里抽烟。回家的路途上,彼此一身热汗,非常疲累。她靠在座位上差点睡去。一直寡言的他却开始轻声对她说话。
  他说,今日见你,觉得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仿佛都没有存在。那种见到你就心里欢喜的感觉,依旧这样强烈。只是以前快乐的时光,都回不来了。她说,我们也有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说,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好的时候。她说,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桀骜任性,对生活有诸多不甘和失望,因此彼此折磨。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他便微笑。
  那略带着羞涩的温柔笑容,她非常熟悉。曾经用生命里最透明纯粹的三年,为彼此的青春过渡。而现在,窗外,已经是沉静下来的微凉黄昏和田野。一切恰到好处,散发出成熟的芳香。
  ——《清醒纪》(2004年)
  晚餐
  晚上约一个朋友吃饭。去泰国菜馆。以前没去过的一家。点了鱼,什锦蔬菜,木瓜沙拉,两只椰青。抽光了我的寿百年和她的爱喜。但凡感情不错的女朋友,在一起总是要讨论感情与婚姻。一顿饭吃到快十点。
  一条观点:优秀的男人非常多,但能全心全意以你为重的男人就很少。更何况,优秀的男人,优秀是他自己的,和你有什么相关。你只要一个男人好好疼你就够了。另一条观点:脚上的西班牙凉鞋很漂亮,这样喜欢,所以小一码也毅然买下了。穿在脚上很不舒服。这是为喜欢付出的代价。对男人,就是这样取舍的勇气。你是要一双漂亮但是穿着不舒服的鞋,还是要一双不漂亮很舒服但见不了人的鞋子。
  都是不完满的。讨论并没有结果。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扛不住了。到最后,时间和孤独,慢慢就让人扛不住。所以很多女子最终会选择妥协地安全地嫁掉了,或者决然地冒险地离掉了。一直单身的女子,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力量。
  ——《清醒纪》(2004年)
  烟花会
  看一场烟花,终于看到头仰得脖酸目痛。风太冷,于是我们决定要回家歇息。寻求温暖的臂膀,看到自己老去,力气和能量逐渐不够。于是我们决定不再爱着彼此。
  不用想起。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记得。任何一个人,失去了另一个人,都会活得一如既往。黯然酸楚是属于怀念的事情。但是遗忘更轻省。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切的感情,从来都不会是坚韧的。
  ——《清醒纪》(2004年)
  情书
  有一个朋友很喜欢《情书》,一直念念不忘。问他最喜欢哪一处,他说是电影最后,藤井树看到书卡背后画像而感动落泪的时候。仿佛百转千回,豁然开朗。爱的无心隐藏和善意袒露,到最后都是人性深处共通的折射面。
  电影《情书》是岩井俊二在中国一举成名的代表作,即使后来他有更具备深度的《燕尾蝶》及《关于莉莉周的一切》等作品出场。但《情书》的简单纯粹,却更像一个小小记号,鲜明得不假思索。
  我忘记是几时看的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翻出来。有些镜头是一直记得的。比如一开场的苍茫大雪。感冒中的短发女孩收到陌生人的问候信。女孩藤井树在自行车停车处等待男孩藤井树。他从山坡上跑下来,用一个袋子罩住她的头。恶作剧是典型的内向少年表达感情的方式。两个少年的美丽容颜,有像月光一样的明亮光泽。镜头感是很干净的。有对细节和光线的讲究。作家导演的特质非常明显。
  不知道小说里的少年藤井树,会不会是岩井俊二写给自己的一个映照。散漫懒惰,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特立独行却又心意执着。“他那样的人,经常眺望远方。那双眼睛总是清澈的,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漂亮的……他喜欢登山和绘画。如果不是在画画,就是在登山。”
  寥寥数言。深情的男子,总是更像一棵沉默的树。一个真实的创作者,在自己的作品里,投影的不仅仅是自我,也许还有他企望中的世界。即使只是幻觉。
  我想,那种樱花般淡淡清香,繁盛留恋,又可以寂静而坦然地走向离别的感情,应该是他所喜欢的吧。所以他写,所以他拍。
  一段少年往事中的暗恋,随着博子与藤井树之间的通信,被逐渐地抽丝剥茧,真相大白。而对几个当事人来说,就如同在挖掘宝藏一样,突然之间,发现时间深处,居然有一段如此宛转曲折的心意存在。无论如何,它都像是缓慢渗出,静水流深的清凉泉水一样,是能让人的心变得柔软及澄澈的回溯。
  曾经和朋友聊起过关于爱的方式。在一个充满了死亡,离弃,怀疑及不信的成人世界里,是否能够有古典及洁净感的感情存在。
  古典感的爱,可以在静默中没有任何声响和要求地存在。暗中点燃的小小火焰,只用来温暖自己的灵魂,照亮对方的眼睛。而洁净的爱,它也许会有盲目,犹豫,创伤,但一定不会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也无私心,仿佛只是为了信仰而存在。
  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在把爱当作一个信仰来追问和找寻。也许它更容易被粗糙地沦落为种种工具,标准,衡量,评判和误解。它需要的耐心和容量太大。以致很多人没有信心。
  博子在雪地上醒过来,仰脸看着雪花飘落的海报,本身似已成为一种情感源泉的象征。生与死的对照,记忆与消逝的回响,以及对爱与时间的真挚追问。一切都多么珍贵。
  所以真实的感情最终是和一切盛大无关的事。和幽深艰涩的宗教哲学无关。和坚不可摧的道德伦理无关。和瞬息万变的世间万物无关。也许仅仅就是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一次泪流满面的问候:你好吗?我很好。眷恋和想念着一个人,就像留恋我们无可言喻的生之欢喜和苍凉。
  如果说有盛大,那也仅仅只是属于时间的记忆和线索。
  ——《清醒纪》(2004年)
  记得
  有些事,你会在幽暗或者细微中记得。枕头上的气味。床罩上的绣片。中式老家具的色泽。矿泉水。院子里的粗壮向日葵。洗手间里的剃须刀片残留细碎的胡须茬还未洗去。香水瓶子白底黑字有木头的芬芳。楼梯上的灯光,一直亮着。十点到一点。你的鞋子脱在楼梯下。光脚上楼,打开门。来时的女孩,穿着她的红色丝绸裙子,裹着被子睡在寒冷的空调之中。十二点二十三分。你回家。一个女孩躺在你的床上。你脱掉衣服,睡在她的身边。拥抱她。她很热,一次次在汗水和头痛中醒来。看到微光中的寂静房间。你皮肤上的刺青。你们不能做爱不能彼此撒娇不能靠近。只是一直都握着手。无法入睡。她从不打电话,从不出现,仿佛可以随时来随时走,也不说明。非常自私。总是沉默地失踪。你也是如此。不表明对彼此的需要,仿佛一点也不相爱,没有一丝丝感情。仿佛只要忘记就可以死去。仿佛你们是带着禁忌的情人。仿佛可以就此消失再不相见。
  ——《清醒纪》(2004年)
  恋情
  甜腻黏稠的恋情,令人生疑。恐怕是彼此掉入幻觉之中,翻江倒海,最后爬上岸,发现仓促间不过是池塘里蹚了浑水。如此剧烈地追寻彼此内心,是英雄气短的事情。
  有力的恋情,是从容不迫的,也是清淡如水的。相信彼此有漫漫长路可走,可以说完心里的话,做完想做的事,且还会有无数新天新地逐一展开。大可轻盈端庄,气定神闲。
  内心有着沉实恋情的人,不会让身边的人轻易察觉,你只会觉得他们的眼神中有暖意,笑容有童真,感情浸润着他们,使他们更柔软和敏感。他们像守护着一团火焰一样,小心翼翼。他们让身边的人觉得空气里有情缘的美好自在,而不是荷尔蒙的腥臊味道。
  这断然有区别。
  ——《素年锦时》(2007年)
  花瓶
  男人接近一个喜欢的女子。她一直置身公众之中,看起来遥不可及。但他只觉得她普通,并且在高处封闭,并未见过世面。感情天真,内心单纯。他最终轻易得到她。以不奢望的姿态接近,心里无盘算,打开她的心扉。本来这个女子,将始终如一只精美寂寞的瓷器,贡奉在与真相无关的猜测和摒弃之中。与其独自灰化成泥,不如进入寻常百姓家。哪怕做一只花瓶使用,沾染人间的温暖俗气。
  这条道理,可用来解释一些公众人物的行径。貌似高傲的女子,其实可以低到了尘埃里去。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够把一只昂贵的瓷器当作花瓶使用。他要会识货,肯下工夫索取。敢于狠下心来毁灭它,并且重塑。他本身就需要足够强大。或足够无畏的不自知。
  一些优秀骄傲的男人或女子,最后总是与平常配偶为伴。不愿意低俯下来靠近好的东西,怕被拒绝。他们过分自重,没有耐性。只愿索取不肯付出。
  ——《素年锦时》(2007年)
  他
  身边经常可见奇形怪状的男子。打扮时髦,出手也算大方,善于与女子暧昧,周转灵活,身上却不见任何承担的重量。有些尚且自恋到一定程度,全身上下的名牌,告诉你他的鞋子购自东京,领带来自罗马。也能畅谈一下哲学或者诗歌,时不时亮出无从考证的身份,炫耀左右逢源的能力。男人无趣到只能以吹嘘或谈话来扩充自己,天花乱坠,没有主题,证明社会的个人价值取向已有畸形之处。浮躁,虚荣且无力。女人身陷诸如此类的男子之中,眼花缭乱,却难以找到一个品性温厚纯良的男子为偶。
  真正有趣的男子,他应知道怎么修理草坪,耐心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书架,或下厨煲出一锅汤。这一切远胜过在酒吧呼朋唤友,左拥右抱。他应是安静的,不多话。多话的男人多有儿童的幼稚心态。但他却又保留有童真,那是对自我的一种认同和坚定,不受世间标准的左右界定,来去自如,生性逍遥。
  专注工作,并且独具一格。用一生来做对和做好一件事情。内心分明他的取舍和执着所在。干净,健康。挺着肚腩或骨瘦如柴的男子终究不好看。经常健身和运动的男子,心态平和,身上有均衡有力的肌肉,这是讨人喜欢的。他可以从一而终只喜欢粗布裤和球鞋,但简单的衣服穿在身上自显得风清月朗。他的感情显得有重量。
  男人性感的定义是,女人愿意与之生儿育女,成为他的妻子。对。不是一夜情,也并非性伴侣。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彻底的爱慕,是想为他生养孩子。
  ——《素年锦时》(2007年)
  余地
  女人若出于安全感的需求,没有控制天性中的缺陷,在感情中会节节败退。
  提问太多,你爱不爱我,会不会一直爱我,并为此翻来覆去考验,求证,推敲,怀疑。暴露太多的人会显出脆弱,因她丝毫不懂得后退及隐藏,留给彼此的余地。每天追打电话探听行踪,自动献身,出入对方公寓把自己的东西随便放置,像个母亲一样无微不至照顾起居,姿势太过放低,态度太过热情。很多女人到被离弃的一刻,依旧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一些什么。最终,从高高墙头一朵迎风招摇的嫣红花朵,跌堕成墙脚的一堆烂稀泥,让男人捧不上,甩不脱,左右为难。
  只有一种女子,如同浪迹玫瑰,攀藤四处生长的蔷薇。她们不知归宿,在男子生命里煽动黑暗火焰,使之余生沦陷,无法解脱。
  爱恋中的女子,一定要警觉做一朵蔷薇,哪怕艳丽而痛楚。也不要被踩成一堆黏湿可憎的稀泥。
  ——《素年锦时》(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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