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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四节

    就这样,合唱比赛才刚刚开始彩排,可斐就已经不动声色地走进了寒雪的心田。当然对此,寒雪也并不排斥,相反还对上苍充满了感恩,更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固执太久,人家给个台阶就顺坡下驴了。要不然,如若可以想见今天的情形,大概她会抱憾终生的。
    虽说那天寒雪并没有就自己的情况跟可斐说得太多,但这都无所谓,可斐原本就没有对此抱太大的指望;再说,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该了解的可斐早已旁敲侧击地从其他人那儿了解得差不多了,她肯说自然最好,不愿意坦白也不打紧。要不然,她也不会豁出一切尝试着去跟寒雪交往了。所以最关键的是,寒雪终于走出了尘封的自我,最起码对可斐不那么排斥了——这对于可斐而言才是决定性的胜利。而况寒雪对此也并未能矜持太久,仅仅相隔了一个星期,她还是将曾经经历的一切跟可斐做了一个最彻底的坦白——果然是惊人的相似,一样的刻骨铭心,一样的痛心疾首,唯一不同的一个是无法避免的客观因素造成的,一个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或者相对而言,后者更可悲吧;而况,她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曾经历过什么挫败性的打击。当然对于前者,从那么高的希望颠峰一下子跌落到绝望的谷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两人才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知遇之感,才会那么快由陌生走向熟悉,再又熟悉渐渐地渐渐地向知己向姐妹发展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场比赛。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排练,虽说大伙的演技都有了很大程度的进步,而且相互配合得似乎也有了某种难以言表的默契,但大伙都不敢掉以轻心;相反,越临近比赛,排练就越紧张越辛苦时间也越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而况这场比赛可是本系倡议的,除了系里相关人员,还有学校的领导,以及全校的师生员工都在关注着呢,重视程度不言而喻,大伙不想输,也输不起,只能背水一战,却也只能让正式演出的时候胜出把握尽可能大一些。
好在,正式演出的时候虽说一波三折,到底是有惊无险,本系以仅有的一点优势侥幸战胜了财经系,顺利摘取了学校的桂冠。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寒雪却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场内有几双充满敌意当然也或者是妒忌的目光——凭直觉,她也知道是寝室里那几位,谁让她们都太平凡呢?除了家里有几个钱,简直一无是处,无论是在学习上,或是在其他能力特长上。
    其实,那也绝非那些同学的本意;反之,看着全寝室唯一跟她们似乎很敌对而且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有共同语言的同学渐渐在校园里斩露头角如一颗新星在天边徐徐升起的时候,坦白说,她们虽然也好想为她高兴,可事实却充满了失落跟惆怅,全身上下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爬,刺激得她们浑身都痒痒的,觉得必须做点什么发泄一下,要不然快要发狂了!

    见此,原本站在颁奖台上很欢欣很激动的寒雪内心渐渐涌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原先的快乐则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以至于颁奖典礼结束好一阵了,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寒雪仍然有些心不在焉闷闷不乐。
   一边的可斐可不解了:“怎么了,寒雪?好不容易,我们的演出才得以凯旋,按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看上去反而……”
   “可斐,对不起,我——”寒雪小心地斟酌着字句,好半天才鼓足勇气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如今比赛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我想,我们往后的日子里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保持距离?为什么?”可斐有些恼怒了,与此同时,也很伤心。真的,自从跟寒雪交往以来,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虽说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但她感觉分外充实感,更觉到了那种奋斗中的甜蜜。为了迎合寒雪的种种喜好习惯,她甚至勉强自己上课的时候不再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认真听课,并尽可能详尽地摘录了每一堂课的要点。可连头带尾才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她可是处处迎合迁就寒雪的,而不曾得罪过她分毫,为此感觉几乎失去了自我,都让原先的朋友取笑了,为什么,这么快曾经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难道她们之间的友情真的如昙花一现,在美丽绽放的同时也注定了匆匆凋零?难道,自己先前的感觉真的是错误的,其实这样为寒雪迁就付出并不值得,她只是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普通甚至有些卑微的乡间女孩罢了?难道,真如其他同学所言,她只是一个弱智甚至一个神经质而已,她所说过的一切都当不得真的?
    似乎感觉到了可斐心中的不快,寒雪原本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顿时消退了大半,半晌才嗫嚅着小心解释:“对不起,可斐,我没有恶意,当然对你也是真心的,更不曾怀疑过你的诚意——事实上,我心里明白,我跟你不是同一类的人,你能够冲破世俗的城墙对我如此关照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对此,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却再也无法承受了,真的,我承受不起……”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既然明白彼此的真心,更懂得我俩能走到一块并不容易,为什么还非得要再度保持距离呢?”可斐怔怔地看着寒雪,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愿是我多心了!”寒雪尽量加快着语速,生恐话说了一半就被可斐截断,或者再没有勇气说下去了——她必须当机立断,而不能给自己丝毫优柔寡断的机会,这样藕断丝连若即若离下去,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一种折磨,“这两天我心里总感觉毛毛的,对于我俩走到一起也越来越迷茫了,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但至少,先前我们还有共同彩排迎接比赛这个借口,哪怕是仅仅为了宽慰自己。现在比赛都已经结束了,往后我们若还要这样形影不离做朋友,就是赤裸裸的了,再找不到丝毫的托词。这只要想想我就不寒而栗胆战心惊,真的,我几乎可以闻到暴风雨的气息了——坚持对我是一种为难,对你更是一种痛苦。可斐,原谅我,我真不是有意要辜负你的——并非我不识抬举或者不相信你,实在是我不相信命运,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哪!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怕你无辜受到牵连,这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是么?可斐听得心里暖暖的,这么说来,寒雪并不像一般人说得那样不近人情不可理喻,至少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随即她就有些生气了,她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怎么会有如此浅薄如此世俗的想法?她难道不知道真正的友情是任何阻力都奈何不了的?她难道不知道人定胜天的定律么?再说,真正的朋友不止要同甘,更要共苦,在一块经历一些考验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而况,这么多年来,自己在物质上可谓什么都不缺了,所谓的朋友也不算少,但自己幸福么?或者也曾满足过,但更多的却是迷惘跟空虚,只有跟寒雪在一块的这些日子,才是真正的充实跟幸福——也只有寒雪,是自己苦苦寻觅这么多年的知己,是自己要相依相扶过一辈子的人哪!
沉吟半晌,可斐总算幽幽地开了口:“那些对你真的很重要么——相对于我呢?”
    “什么?”寒雪一时没反应过来。
    “流言蜚语呀——你所说的‘暴风雨’不就指的它么,这也是这些天来一直困扰你的重要因素,对吧?”可斐豁出去了,索性一针见血——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要现在还不说,恐怕她跟寒雪的缘分真的得错过了,“你真的把那些看得至高无上?为了它,你不惜豁出一切,甚至包括我俩之间至真至纯的友情?你甘心么,真的甘心么,难道就没有一点可惜,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她知道这些话可能说得有些过了,可能会对于寒雪而言是一种伤害,但她相信寒雪应该可以承受得起的——如果寒雪真看重她的话,就不会在乎她说话的语气措辞之类,更看重的应该是现象背后所包含的实质;而且如若寒雪真看重这段情谊的话,果真错过了,无疑受到的伤害会更大。可如若寒雪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对自己其实并不在乎,那自己也没必要过于在乎她的想法,受伤就受伤了吧,活该,谁让她那么不识抬举的?何况,经过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刺激,说不定寒雪会彻底清醒过来,知道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呢!

    “我——”寒雪欲言又止,“我承认我很懦弱很无能,但人言可畏,是不是?”声音很低,像是在跟可斐求证,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我倒觉得,流言蜚语算什么,真正的友谊再大的风雨都击不垮,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些如风过耳的虚无舆论而不复存在呢?”可斐静静地看了寒雪良久,大概意识到寒雪已经有所动摇有所悔悟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可表情却似乎更冷了,“当然这样脆弱的所谓友情在社会上是确实存在的——可如果一段友情真如此不堪一击的话,不要也罢。可对你,我从一开始我就付出了全部真诚跟热心,我是指望可以跟你一直交往下去的,可以说就算未来的路上有太多的风雨太多的挫折,相信我也一定可以禁受得住考验的。你呢,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懂得好好珍惜的话,我无话可说了,就权当我们从未邂逅过吧,你好自为之!”说着,就要转身擅自离去——当然不是真走或真想走,这只是她给寒雪的又一剂“强心针”罢了。
    寒雪却果然被吓坏了,她不由紧紧拉住了可斐的衣襟:“你别走,行么?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认错还不行么?可是你知道么?我对你的真心跟诚心真的一点都不比你少,只是没有你那么果敢,真的,经历了高考的再度意想不到的打击之后,我发现我变得怯弱了,甚至有些麻木不仁,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敢尽力去争取,哪怕好些东西唾手可得起码也一蹴而就。但是这种现象再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了,它就如滚滚长江水一去不复返了。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既然你都把话挑明了,我也在这儿表个态吧,我愿意一生一世、如果可以的话哪怕生生世世跟你做知己,患难扶持,欢乐与共,永远不离不弃!”
   “你是说真的,不反悔?”可斐徐徐转过身来,转怒为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寒雪信誓旦旦。
    一场眼看就要呼啸而至的狂风骤雨总算过去了。两人的情谊算是暂时走出了分道扬镳的边缘,经过了最初的磨合、历练,彼此的关系变得更和谐、更融洽了!
但寒雪的隐忧决非多此一举。果然,那天一回到寝室,一贯对她冷漠无比不闻不问的室友们就一反常态,纷纷一窝蜂似地围了上来,唧唧喳喳地问个没完:“寒雪,听说你跟班里最漂亮最有钱的女孩可斐结为知己了,是真的么?”
    “对呀!”寒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就欲去卫生间处理自己的琐事,却被其中一位就势拦住了:“是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以跟我们说说么?真的,我们太好奇了,这事要传出去,绝对校园里第一大新闻,毕竟灰姑娘跟王子的故事是童话,而且早已成为了历史;可灰姑娘跟公主做朋友的事绝对还是史无前例相信也是后无来者的……”
   “有什么好说的,朋友就是朋友了——当然信不信由你们,难不成我交个朋友还得被你们编出一段佳话流传千古不成,是不是你们交朋友都这样子的啊?”寒雪冷冷地推开拦着她还试图说些什么的室友,就径直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些无聊的人呆若木鸡般地站在那儿,面面相觑。

对于此时的寒雪而言,好像对此就不是反感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得了的,更多的其实还是伤心,是失落,是不被看好的落寞。当然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跟可斐并不般配,事实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就是有着天壤之别也并不夸张,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这些话从那些人嘴里说出来,寒雪就感觉怪怪的,简直无所适从,尤其是听到“灰姑娘”、“王子”、“公主”之类,无须想得太多,光凭直觉,她就知道,她们的话语没有本身表现得那么纯粹,似乎隐隐中有一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意味,似乎在指摘自己的攀龙附凤跟不知天高地厚。她感觉自己快发狂快崩溃了,自己并没有招惹更不曾得罪她们啊,她们干吗这样死气白赖地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难道太出众了或者有幸结识了比她们优秀得多的朋友本身真的是一种不可原谅的大错?虽说先前跟可斐的一番谈话让寒雪对此更有了一番心理准备或者适应能力,可没有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说大话总是很容易的;而一旦真正发生什么的时候,她还是会感觉困惑感觉迷惘感觉难堪感觉痛苦……
    而在另一方面,或者寒雪的冷漠孤傲真的击溃了她们的最后一点理性,寝室里只保持了短短几分钟的沉寂,然后新一轮的舆论攻势就铺天盖地而来。虽说寒雪还在距离寝室至少也有五六米的卫生间里,又隔着两道门——寝室里那道,再加上卫生间里的,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她还是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那边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声音——
    “哦,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她(虽说她们并未直接指名道姓,可就是傻子也明白她们所指的是谁)为什么老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原来我们真的做得不够好——相对于可斐自然是不够的了,远远不够,而且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匹敌的,我们还盲目奢求什么呢?”这是室友冰倩的声音——自怨自艾而又自我解嘲,做恍然大悟状,真的应了形容词里“幽幽”两个字。寒雪听得真有些于心不忍,她正想进去安慰冰倩几句,顺便解释一下,自己真的没有那么眼高于顶——其实她也是在乎她们的,只是一直觉得自己跟她们之间有一道很宽很深的壕沟,她有心逾越,却不知该如何跨越过去。要不就趁今天这个机会,大家开诚布公谈一谈,将所有心结一一解开,然后化干戈为玉帛,这对于寒雪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可以说是来这儿以来的第三件喜事呢!这其一当然是结识了可斐,其二则是在比赛中顺利得以凯旋,又何乐而不为呢?可另一名室友竹青恨铁不成钢的恼怒语气却止住了寒雪已经迈出一半的脚步——
    “废话!为了她这种人犯得着么?冰倩,你搞搞清楚,她的眼光高着呢,从来就不曾把我们当一回事过,我们干吗要为失去跟她的友谊而感觉惋惜呢?不过,她若真跟可斐动了真情有心交往下去,往后也够她受的了!她是什么人,人家可斐又是什么人,她们两个能相提并论么?她以为她是谁呀,人家给个棒杵就顶真了,哼,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就是么,你瞧瞧她,才在学校里露了一会脸得了一次小奖,就趾高气扬忘乎所以了!你看看她刚才那个样子,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哼,也太没有修养了吧——哎,也不知她爸妈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没教过她做人要学会谦虚谨慎这些最基本的道理么?有养而不会或者不想教,那还不如养头猪呢!再说,就这次小奖的得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若凭她一个人的能耐,今天的局面会是什么样子还真不大好说——了不起她也只是合唱团中一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成员而已。你们没注意到么,刚刚正式演出的时候,她可是排在中间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包围着,说不定人家评委压根就不曾注意到她呢!”莫愁也随声附和。
……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寒雪真想进去跟她们好好理论一番——就算按常理所言的寡不敌众,就算明知势单力薄可能会吃亏,但她始终宁愿相信邪不胜正,就算恶势力眼下还处于上风位置,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自身与生俱来的劣势诸如不得人心之类而无所遁形的。但最终,她还是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强忍住了。倒不是怕了她们,而是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跟可斐的约定,坚守自我,哪怕再苦再难也不动摇;她还记起了曾经不知在哪儿看到的一首小诗:“流言如风过耳/伤害了人/却不会为谁停留/而日子却是自己的/需要自己/一天一天地过下去”;而生气,则是用别人所犯下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最愚蠢的行为。她忽然觉得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他人的话语,而较真而为难自己,一点都不值得,真的……算了吧,或者好好睡一觉,舒展一下自己早已疲惫的身心,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说不定随着新一天的到来,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了,不是么?

    而在另一方面,可斐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跟责难:“斐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哪儿对你不好了?为什么你放着我们好好的友谊不管,而非要跟外人发展关系——而且那个寒雪到底有什么好,穿着寒碜落伍素面朝天不说,还老是摆着一张臭脸,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了她似的?她到底哪一点比我们好?可是,你却偏偏看上了她,而且看样子好像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都爬到我们头上去了!”“就是嘛,斐斐,就算当真我们哪里有你对不周到的地方,你也可以说出来呀,只要我们能够做到,我们一定尽量改善尽量让你满意的!为什么偏偏要找那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朋友来为难自己也伤害我们呢?”“斐斐,你知道么,当我们得知你跟寒雪在一块的时候我们的心里有多痛多难过!真的,一直以来,我们以为我们才是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朋友,没想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给人比下去了!当然如若是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们具备优势的人,我们也无话可说,听天由命吧,可现实偏偏是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寒雪,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除了一身傲骨一身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实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寒雪呢?”
……
    好半天,可斐才勉强有了一线插话的机会——此时此刻,她才由衷深切地体会到了寒雪内心深处的无限悲哀跟无奈,看来,她的担忧确实很有道理,只可惜自己当时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满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却压根不曾设身处地为寒雪考虑过。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大伙对寒雪的成见居然已经如此根深蒂固如此锐不可挡,事实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凭良心讲,自己寝室里这些人并不喜欢搬弄是非的,平日里要有些别人的什么问题,她们退避三舍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自己身上揽啊?落水狗固然打起来很容易,可要是那些狗非但没被淹死打死反而日后回到岸上还从此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能保证他们不侍机打击报复么?所以,那些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看上去伤害的是别人,搞不好日后就给自己留下了隐患。所以,她们一贯的原则都是不该管不必管不能管的事情尽量不要去管,虽然不至于夹着尾巴做人,却也真的不敢越雷池半步。没想到,就连一贯最小心最谨慎的她们此时此刻居然对寒雪也如此排斥如此出言不逊,可想而知寒雪此时在班上的地位是多么的摇摇欲坠如履薄冰,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如此高傲如此淡漠了——其实这充其量只是表面现象,说白了即不愿再面对已然血淋淋的伤口,更不想再度受伤了!当然或者她们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但要她跟她们一块随波逐流同仇敌忾,是最残忍的事情,也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事实上就她目前跟寒雪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维护寒雪的名誉尊严可谓是她责无旁贷义无返顾的事情,也是最最重要的事情,虽说寒雪此刻并不在身旁,但她感觉寒雪那双无辜而又委屈的大眼睛正怔怔地盯着她,像是要由此得出一个结论,看看她是否是心口如一的人,然后再决定自己的去留似的,像是在无意间给她设了一道考验的关口——所以沉吟半晌,可斐才总算硬着头皮开了口,虽然语调平缓和气,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别这么说寒雪嘛,其实大家都是孤身出门在外求学的人,混得都挺不容易的,何必要在背地里一味指摘奚落别人的不是呢?其实,寒雪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表面看来似乎有些冷傲有些不近人情,其实走近了仔细看,你们就会发觉她非但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么孤僻冷血,相反人还很热情,事实简直有些热血沸腾。当然作为朋友,我并不是有意要抬高她的身价——毕竟,你们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还愿意的话——这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而之所以我会如此关注她,为了她的事情投入的热情似乎有些过火了,在这儿我也不妨跟你们说明了,我不想你们因为她造成咱们之间不必要的误会跟伤害,那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异常惊人相似的经历,我们都曾经因为学业因为前程受过伤……”
    “什么?斐斐,你也曾经因为学业的事情经历过挫折——这是真的么,你没有骗我们吧?怎么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呢?”心直口快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室友梦娇率先失声尖叫起来。
    “是啊,斐斐,既然你心中有阴影有委屈,既然你还把我们当朋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就算我们无力挽回或者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最起码多一个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心里也会感觉轻松好多的,不是么?”寝室里其他几位也纷纷随声附和。
    “能跟你们说什么呢?”可斐不由长叹一声——这些人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就算勉强说了,你们也不见得可以理解,更别提支持什么的了!说白了,这只是一种感觉,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怎么能懂得痛苦是什么滋味呢?”
    “那寒雪呢——看样子你已经跟寒雪交换过所有秘密了,你也关照她够久的了。就譬如那次合唱比赛的事情,其实并非你招不到人,对吧?我们班虽说不能跟人家本科生相比,也谈不上什么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之类,但要招几个能歌善舞的人,应该没什么的问题的,对吧?实在不行我们几个也可以凑合的,或者并不出名,但曾经在相关比赛中得过奖是肯定的,应该符合要求了吧?可事实上,你压根就不曾在班上公布过这件事情,反而擅自做主把这事给压下来了,然后单独找到了寒雪,说什么招不到人,请她给你一个薄面,实质只是你给她一个露脸的机会罢了——因为我们班参赛的名额一共就两个,一个当然是吹长笛的你,还有一个,仅有的一个,你就不经考察不经思索就给了她,而她却全然不知情,还以为自己为班级做了好事呢!斐斐,你不觉得你太傻了么?何况,她在这次比赛中的表现并不怎样,虽说最终这个节目侥幸胜出了,当中也经历了不少波折,而起因几乎都是因为她的不协调,无论是唱腔,还是动作——也许太紧张了吧,正式参加比赛的时候,寒雪全然没有了排练时的那种从容跟得心应手,再加上本身身材并不怎样,简直让评委们大吊胃口——幸好别的选手都很机灵,在大伙的力挽狂澜下,整场比赛才得以旗开得胜顺利落幕。我敢肯定,如若换了班上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哪怕在表演方面压根一窍不通的,表现也要比她出色得多。斐斐,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寒雪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是个能人,相反还很平庸,甚至有些无能,只是太好大喜功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罢了。斐斐,理智一点吧,你这样对她死心塌地真的不值得,迟早有一天你会失望的!”梦娇继续针锋相对,似乎顶真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无怨无悔!”可斐知道那些人说得基本也是实情,在理论上不由有些力不从心,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这些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但我自信我对寒雪的了解比你们耳闻的那点皮毛要多得多,所以要评说寒雪究竟是怎样的人,或者我才是最有资格的。而且,我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相信绝对不会看错的。或者,就目前而言,寒雪是不怎样,但英雄也有落难的时候,而况普通人,往后她的前程究竟怎样谁都不好说。在我,也并不重要。老实说了吧,我更看重的是她的人格,是那种不肯轻易跟命运低头的傲气跟霸气,还有当真面临困境时的那种从容不迫跟泰然处之——这些,在场的又有几个能做得到?说白了,她跟你们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事实我也不是,只不过我俩的背景处境有所不同,这也就注定了我俩在为人处世等诸多方面存在着莫大的差异。但在本质上,相对而言我们倒是个性极为相似的人,甚至有些雷同。所以不管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的,我认定了,寒雪才是我今生唯一真正的知己,而且永远不会后悔,哪怕撞得头破血流撞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斐斐,你昏了头了,那个狗屁寒雪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药啊,怎么你就神魂颠倒成这个样子?难道,我们的一番好意你全然看不见么?”梦娇真被可斐死心塌地的样子气得晕头转向,似乎也顾不上所谓的淑女风范了,禁不住破口大骂。

    “我看见了。”可斐只是礼节性地表态,但并不为之动容,“我只是说,相对而言,寒雪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更为重要——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或者可以接受的话,你们也依然还是我的朋友,就跟过去一样——所以,我绝对不会容许有任何诋毁攻击她的言论在我耳边出现!”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言语之间流露着一股难以抵制的寒气。
    “那如果我们执意要这样呢,”一边一贯很矜持很沉稳今天更不曾发表过一言的秋雨冷不丁插上一句,“是不是为了她,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友情你都可以不要了?”
    “我想——必要的时候,我会这样做的。”可斐只稍稍沉吟了一会,就毫不犹疑地回答道,“古往今来,大义灭亲的事例早已给编成了一段又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而况仅仅是君子之交的所谓朋友呢!所以,希望你们只是随便说说的,不要真的逼我翻脸……”
寝室里顿时乱做一团。
    “你——不可理喻,没救了!”寝室里的“开心果”婷婷也禁不住摇头叹息道。
    气氛有些尴尬了,寝室里一下子掉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但一场激烈的争论就此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但事情似乎到此还远远没有结束。周末回去,很少过问可斐在学校状况的母亲这次居然破天荒地问了问她的交际近况,还故意旁敲侧击,听说某高校某班上似乎有个很冷血很高傲的女生,人人都惟恐躲闪不及,偏偏有个富家女孩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跟她走得分外亲近,为此甚至还大献殷勤过,边说边观察可斐的脸色,临了还故意不动声色地叹息道:哎!你说这富家女孩是不是有点冒傻气呀?
    可斐当然知道母亲在说些什么,心里恨恨道,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这事捅到这边来的,不过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倒也无所谓,见母亲不点破,也顺水推舟故意装糊涂,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评判道:“对,是很傻,却傻得很丈义很可爱,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愿意,那么别人就算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无非自寻烦恼罢了!”说着,还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母亲不由狠狠地瞪了可斐一眼,却也终究无奈其何,只得勉强苦笑了。
    甚至,就连寒雪远在老家W小城的家人似乎也听说了这件事——流言蜚语的影响力可真够深远的!
    月底,寒雪打电话回去,刚问候完,还什么都来不及说,听筒那边的母亲就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雪儿,听说你跟一名城里千金成为好朋友了,是真的么?”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那一刻,真有千百种难以言表的滋味涌上了寒雪的心头。寒雪的倔强劲儿顿时又上来了,脖子一硬,口气也生硬了不少,显得很不耐烦:“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不成在外面交个朋友还得跟你请示不成?”
    “妈不是要干涉你的选择,妈只是为你的未来担忧,怕你以后吃亏。”母亲慌忙解释着,口气更焦灼了,“雪儿,你好好想想,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再回首想想,好好想想,你觉得你们俩这样在一块合适么?”
    “妈,你在胡说什么呀?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们同性,是朋友是知己而已,又不是将来要做儿女亲家的同性恋,你想到哪儿去了?”寒雪又羞又急,“而况,就算谈恋爱,还有灰姑娘跟王子或白雪公主跟流浪汉之类的童话或神话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好朋友啊?”
    “雪儿,你理智一点,都市人的生活格调跟我们不一样,习性还有为人处世等诸多方面也存在着太大的差异,热情往往来得容易,去得也突然。我是担心那个都市女孩跟你交往只是一时兴起,担心你投入得太彻底,到时万一她放弃了,你却落得个无力自拔却也无法挽回的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悲凉境地,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又该何去何从呢——这不是失恋,可真要较劲起来,所遭受的伤害真的一点都比失恋小……”
    世界上最关心孩子最会为孩子考虑的往往只有母亲,跟她较真实在是太无情太不忍的事情,想了想,寒雪只能好言规劝解释:“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对于这番好意,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是妈,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究竟该何去何从,我自己拿捏得准分寸。再说我跟可斐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两个也算经历住了不小不少的考验,展望未来,我真的很有信心,为什么你非要忧心忡忡,就不能高兴一点,接受我们的友情,顺便给我们一份祝福呢?为什么我们不能笑看人世间的一切风云,未来的道路上就算有再多风雨,都一起抗呢!”
    “我——”母亲尽管还有着太多的放心不下,但她更自知在理论上自己根本辩驳不过能言善道伶牙俐齿的女儿,只能默认了:“那——好吧,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过得幸福!”
    “这不就结了?”寒雪咧嘴一笑。
    经历了这些林林种种的磨难,两人的关系总算最终确立了下来——而且不止是先前所说的朋友或者是知己,而比这些都进一层,两人索性一鼓足气确立了彼此的姐妹关系。当然是干姐妹,但两人都感觉比亲姐妹还要好,因为亲姐妹是无从选择的,有时难免还要闹些小矛盾小摩擦,而且喜怒无常屡见不鲜;而干姐妹,是只有真正才能志同道合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适应才最终得以确认的,当然也是经得起世俗风雨的考验的。


    那是两人自首次正式交流起的第三十天——或者说是一个月纪念日吧。两人双双跪在栖霞山寺院内那些或慈祥或严肃的神灵雕塑前,进行了真正的海誓山盟。那巍巍的山峰,那汩汩的湖水,还有窗外灿烂的阳光以及蓝天白云都见证了彼此的诚意,虽说尚不知道未来究竟还有多少的风雨跟考验,但她们都宁愿相信,有爱就有希望,在彼此真心换真心的支撑下,就没有任何过不了的坎——
    再说,人生在世并不仅仅为了享受,更是一个奋斗付出的过程,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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