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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十五节

  做父母的不是傻子,从寒雪每天早出晚归却越来越失魂落魄,而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与此同时背地里唉声叹气黯然落泪的机会越来越多,而且似乎投入到她曾经那么心心念念的文学梦中的时间跟精力也越来越少——即便难得做了,屡屡也是心不在焉举棋不定的,自然更没有什么效果了——等一系列情形就不难看出,寒雪在寻求暂时栖息港湾的兼职过程中并不顺利,事实简直是坎坷连连、荆棘丛生的。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想想女儿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学业,哪里为什么操心过?就算家境一落千丈之后似乎变得懂事了不少,那也是相对于之前的,可充其量也只是没有那么铺张浪费了,而且似乎懂得在精神上为自己分忧解愁了,却从来不曾采取过什么积极有力哪怕仅仅是缓解燃眉之急的措施,如今真正走进社会了,她又能从事什么像样的工作?或者她的大学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起码不是事事都依赖自己,似乎也自主创收了不少,可这里毕竟是农村,跟城市里压根就是两码事;再加上这边一般人对大学生的见识跟成见早已根深蒂固,真有能耐的话,就根本不可能再度回到农村,当然也没有那个必要,试想,外面的世界多宽广啊,整个一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嘛,何必还要到相对偏僻闭塞的乡村里来自讨没趣,这不是不打自招欲盖弥彰又是什么?所以,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边哪有供她发展的空间跟余地啊?换言之,她已经在城市了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几乎已经习惯了城市里的规律跟节奏,一时半会她又怎能改头换面适应农村里的?说得更直接一点,她当初根本就不应该回来,更不应该冒冒失失地,居然还自作主张,“先斩后奏”,胆子也太大了吧,生活又怎么可能那么纯粹的?或者她也是有苦衷的,或者那个环境当初让她去学的那个专业真的不适合她,她当然可以改弦易辙,可人生贵在有自知之明,凡事得量力而行,哪能行事如此的草率跟不计后果,这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当然身为父母,看着自己的女儿里里外外都在遭罪,做什么都不顺当,老是在碰壁,却看不到半点前程跟希望,自然不可能幸灾乐祸,事实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甚至有些不忍心,甚至不止一次想过,何苦还要让她出去遭受这份罪呢,就让她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做事吧——至于后勤工作,当然还得自己打点,就跟先前一样,也未尝不可;毕竟就目前家里的境况,虽然不容乐观,事实简直都不堪重负了,可相对于那繁重的压力,她所需要的这一点开支跟支持真的算不了什么;而且事在人为,现在她是落寞了点,但好在她有志向有追求,再说谁敢保证她将来还一样地碌碌无为没有出息呢?或者,奇迹就是这样诞生的,一个人的力量未免太薄弱了一些,需要一些人的帮衬跟协助,自己作为她最亲的人,如果都对她无动于衷的话,那她还能指望谁呢?或者她外面还有朋友,好些人或者还对她不错,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自己才是跟她最亲近的人,如果自己都存私心的话,那别人真的不好说了!可是,女儿毕竟不小了,而且这事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总得让她汲取一点教训吧!不吃一点苦头,她又怎能认清自己的分量,又怎能看清往后的发展方向,又怎么走好以后的路?毕竟,人生在世,唯一能依靠的人终究只有自己,自己目前或者还能照顾她,那往后呢,总不能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吧?真要那样的话,对她本身也未免就是好事一桩。所以,就让她先历练一段时间吧,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相信总有需要自己见机行事发挥余热的时候……于是,尽管眼看着寒雪经历的林林种种,做父母的简直心疼得不行,可在表面上却偏偏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至少在寒雪主动开口求助之前,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率先开口服软的。
  
  而以寒雪的个性,虽说这种念头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出现过,真的,她也想过要跟父母开诚布公推己及人地好好聊聊,说出自己内心的最真实想法,并且希望父母最起码在眼下能对自己稍稍多理解一些宽容一些——想想那些人虽然似乎说话刻薄了一些,其实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与其这样颜面尽失忍辱负重死气白赖地在外面苦苦哀求别人,却屡屡不见半点起色跟效果,倒不如求自己的父母,毕竟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至少相对于周围那些人要开明大度得多,要不然在当初那么困难的境况下,而况自己跟弟弟寒强在学业上走过的路其实并不顺坦,几乎可以说是一波三折的了,他们也不可能那样忍气吞声那样含辛茹苦地送两姐弟一路求学了,不是么?所以尽管有太多未可知的因素,但她依然相信,只要自己足够真诚,足够刻苦足够奋发,相信父母也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自己包容自己的——虽说她心理也明白自己实在亏欠他们太多,而他们这些年也实在生活得太辛苦了,可是现实就是那样残忍那样无奈,自己就是这样落寞这样无能,至少在目前是这样,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又有什么用?再故做矜持再假惺惺地装出一副很清高很孤傲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样子又怎样?还不是将状况白白弄得更尴尬更难堪而已。青春看似漫长,其实真的很短暂,一晃就过去了,而且是可一而不可再、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与其那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徒劳地浪费时间跟精力,倒不如现实一点,尽量将时间跟精力都放在自己想要做的事业上,争取早日获得成功,等到那个时候再想方设法不遗余力地回报她们也来得及呀——或者那也是一种无可奈何,岁月不饶人,父母那几年所付出的代价实在不仅仅是金钱就可以弥补得了的,但起码,那要相对理智不少,或者也可以说是所谓的从长计议;而且木已成舟,除此之外,她还能怎样呢?
  
  但她真的没办法做得那么彻底,不说别的,光是自己的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她知道,这些日子里村子里关于自己的流言飞语已经够多的了,毕竟自己已经是老大不小的了,光是没有按正常途径就业光是“不务正业”地在村前村后就晃来晃去,就已经够大伙笑话的了,如若自己真没出息到那样坐享其成,恐怕光是村人的唾沫沁子就足以将她淹没了,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此啊!而况,这么多年父母真的生活得太不容易,而且肩上的压力实在太沉重了,不止是债务,就往后而言,没错,自己的学业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可还有弟弟寒强呢!自己就算没有能力帮他,也没必要让他感觉过于沉重的心里压力吧!自己就算不为父母考虑,也得稍稍为他考虑一下吧!遥想当初,自己曾经为自己两年制学业很是耿耿于怀,因为小弟寒强就比自己小两届,可能那只是一个巧合,或者父亲当时帮她调剂学校跟专业的时候压根就不曾想过那么多,那对于寒雪而言,却又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想当然地以为那是父母精心设计安排好的,就为了在减轻自己肩上负担的同时也为小弟精心布局了一步棋——等到小弟考大学的时候,自己刚好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于是就可以要求自己跟他们一块支持小弟完成学业了,简直就是自私透顶荒唐透顶,为了儿子不惜牺牲女儿的前程,还要女儿积极反哺,哪有这样的道理?为这件事,寒雪感觉郁闷到了极点,都快爆炸了,又怎么可能沿着父母的安排一步一步好好走下去——或者,这也是她一路走到今天的一个最重要因素吧。当然这想法并没有什么根据,充其量只是寒雪自己的主观臆断,但人在特定处境特定形势下的心里总是很微妙很莫名其妙的,压根无法用常理推断,而且是根本无法用理性自控的。当然,路一直走到今天,寒雪也渐渐明白了,就算父母安排得再完善又怎样,就算他们当时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又如何,自己不好好配合,再怎么着,一切还是无济于事的。说白了,关键还得看自己如何把握,如何选择,当然对寒雪而言,她也并非跟父母跟弟弟的前途对着干,可是,她实在勉强不了自己的心啊!她心里明白,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与众不同别出心裁,能及早自立已经算不错了,要还要支持小弟是几乎压根不可能的,至少就眼下是这样,并非不愿意,实在是力不从心啊!可再怎么着,她也不希望小弟因为自己的事情内心里再有什么阴影。当然高考之前小弟跟自己不可能接触太多,可是往后呢,说来日方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若自己一样死气白赖地呆在家里不劳而获而又心安理得,他又该如何看待自己呢?万一产生什么抵触情绪,岂不要毁了他的一生?要是他到时候步自己后尘——并不是说他可能跟自己选择同样的发发展方向,可梦在实现之前总是空洞乏力的,在他看来简直有梦无梦根本没有二致,既然姐姐作为女儿可以在家里白吃白喝坐享其成,那自己身而儿子而且还比她小,为什么不可能呢——岂不更害苦了早已不堪重负的父母,真要那样子的话,自己就是死十次都难以补偿了!当然这事不大可能,一般而言小弟还是比较明白事理的,可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万一”,世上又哪有绝对的可能或者说是不可能呢?就算不然,自己在一定阶段没有收入,对小弟造成的心理压力乃至往后的发展前程影响也是可想而知的。说白了,寒强虽然是男孩子,按理应该是顶天立地不拘小节的,看起来也真的很潇洒很从容淡定,其实在本质上跟寒雪也差不多,很敏感,也很细腻,说白了,是个心思很沉很深的男孩子。或者这不怪他,只是这些年随着家境的一落千丈再不见昔日的风光无限,在学业上又屡屡受挫屡屡碰壁,他真的见识够了所谓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也就渐渐变得现实起来,再没办法像往日那样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一笑了之了。所以,就算没有什么效果,寒雪觉得也理应给他一个忙忙碌碌的假象,让他明白并非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所以相对而言追求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最应该看重的,就算是培养他荣辱不惊的心理素质吧,哪怕仅仅是为了宽慰自己……


  
  所以,最起码在弟弟寒强的高考成绩得以揭晓,在他顺利去高校报到之前,寒雪是不可能将这类没出息的想法付诸于行动的。尤其是眼下,眼看着高考日益迫近,虽说回来这么多天寒雪还没去母校——因为太忙,似乎永远都不可能有那点闲暇,更因为不想触景伤情——这些年虽然不再跟任何人提起风光无限却又落差过大的高中生活了,可是她心里明白,自己当年的那种事与愿违希望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的痛楚跟无奈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的,而且是刻骨铭心的,那种阴影大概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摆脱得掉了——虽她不曾去看过小弟寒强,可自己毕竟是过来人,她几乎可以相见寒强跟当年的自己一样是如何的起早贪黑争分夺秒,内心的弦早已绷到了极点,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而且还在越绷越紧,就怕关键时刻万一有个闪失,几乎都寝食难安了。对这一点,寒雪真的毫不怀疑,可却又隐隐有点为他担心,就怕他万一步自己当年的后尘——想当年,自己本来的梦想本来已经触手可及如探囊取物了,可就因为自己没有好好把握这个度,过于看重利弊得失了,结果导致全军覆没,所有的心血跟汗水都付诸东流了,所有的梦想也在顷刻之间化为片片忧伤的回忆,无奈地飘散在人生的风雨中。教训是刻骨铭心的,简直叫人痛心疾首,虽然已经事隔差不多两年,可一切的一切是那样清晰明了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真的想告诉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盲目瞎逞强,要不然就可能过犹不及得不偿失了。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也无法传达给寒强,可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她心里明白,自己的事情当年小弟是亲眼目睹的,而且可以说风雨中他是陪伴她一路走过来的,他不可能不清楚,更不可能忘得掉。他如果当真注重那些并愿意吸取教训的话,自己不说他也会注意的;他如果对那不在乎的话,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白搭。而且人在特殊境况下的心情总是比较特殊的,就算明知那样不对,可在特殊情势的召唤下还是不由自主那样去做,哪怕明知无济于事,可仅仅是为了宽慰自己也好。这一点同样自己有经验,也即所谓的经验之谈,压根无须多说……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当然村里有关自己以及家人的流言飞语依然每天都在上演,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版本,并且还在不断地扩展蔓延——当然至今他们对寒雪的所作所为还是不甚了解,就算有所耳闻,也是不得要领;就算有些硬着头皮前来套话,但对于寒雪以及其家人而言,都已经是久经沧桑久经风雨的人了,吃足了诸如此类风言风语的苦头,又岂会看不透他们的本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真心话跟他们说——真要说了,还不定他们会添油加醋演绎成怎样五花八门的局面呢!事实上,即便一家人一致对外三缄己口,但很显然大家伙对这一家子的所作所为有了一套套属于自己的说辞。虽然不明就里,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而况寒雪每天的进进出出都不得不从眼皮子底下经过,谁让她家的房子在道路的最尽头,无论她怎样都难以逃离都不得不在人前路过?而屡屡看到她的时候,无疑将所有的版本都推上了最高峰,似乎这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一刻,虽然寒雪无法洞察他们究竟说了些自己什么,而且自己经过的时候他们往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样子,但躲躲闪闪的眼神、微微泛红的神情,还是将一切昭然若揭,所谓问心无愧心不惊,如此至少有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议论了她,而且还将话说得很难听简直不堪入耳;何况他们或者也只是场面上做做样子,其实也未必当真在乎寒雪的反应或者说是态度,因为往往她才走过他们面前,身后就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刺耳哄笑声——而以他们的阅历,哪怕是最基本的常识,他们是不可能不知道寒雪还是能听见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说给寒雪听的,那又怎么了?这是事实,她本来就很无能嘛,如若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了还在丢人现眼,而且始终一事无成,哼,说得好听,还说想做怎样怎样的工作,想成为怎样怎样的人,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瓜糊弄呢?或者真有那样的行业存在,可在一个村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大伙还不知道,那么好的位置那么好的待遇又岂是她可以得到的,她以为她是谁啊,哼,也太不自量力了吧,活该!当然大伙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最起码在她面前没办法做得那么彻底,但寒雪还是不难从那些人形形色色错综复杂的目光中领悟到这些;而况从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者那些人做得比较含蓄比较隐秘,最起码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吧,可还是有越来越多诸如此类版本却又不尽相同的言论断断续续传进寒雪以及其家人的耳朵——当然也有些是父母在交头接耳愤愤不平进行舆论反击的时候,无疑中被寒雪听到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或者寒雪应该感谢诸如此类的流言飞语吧,因为这些,她更看清了自己的分量以及所处的位置,并且迅速成长坚强了起来。或者脱胎换骨,这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可因为大家伙的无所顾忌无所忌讳的鄙夷不屑,这个过程对于寒雪而言似乎显得尤为短暂。很快地,在听到相关言论的时候,寒雪已经感觉不到了痛苦,反倒隐隐感觉有些可笑有些无聊——或者相对,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可怜者吧,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明天究竟在何处,于是变得得过且过茫然不知所终起来。名义上是在尽可能夸张地取笑别人,实则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碌碌无为无所事事吧,于是大把大把的大好时光就这样在无关紧要的惹是生非中飞快地流逝了。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充其量那些人也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在恣意挥霍自己的生命,却浑然不觉还自鸣得意,于是到底一夕忽老,甚至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丝毫痕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宛如一片落叶悄然落下一般卑微,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可悲更痛心的事情么?唯一让她难以释怀的就是,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在事业上仍然不见丝毫起色;再有就是去找兼职的事情依然屡屡不得志。当然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也可以说她完全是在为自己的事情烦心。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所谓的成长吧。但她更明白,要想有所建树,光是心烦意乱寝食难安是远远不够的,此外还必须努力,必须奋斗,或者很难,但只要愿意全力以赴愿意精心付出,总是有希望的,事在人为嘛,不是么?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寒雪渐渐明白,盲目地打持久战是无济于事的。自己是“鱼”和“熊掌”都想要,当然在两方面都应该有所准备,但这不等于就可以随便抓瞎,想到哪做到哪,想干吗就干吗,那样只会让局面越来越混乱不堪。所以当务之急,自己应该学会统筹兼顾,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情都应该有所规划——当然自己毕竟不是上班族,不必像那些朝九暮五的人一样拘泥死板,可也绝对不能毫无约束,要不然,就成了一盘散沙。那样自己看着都不顺眼,简直一点头绪都没有,又怎么能办好事情?于是思量良久,她到底决定将自己的作息安排得跟那些上班族差不多,总而言之就是在别人上班的时候,她也应在为自己的事业打拼;别人下班的时候,她则从紧张的写作总抽身出来,为家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为父母尽一点绵薄心力吧;而别人用来休息或加班加点的周末,对她而言当然也应该换换口味了,自然就用在寻求兼职上了——虽说之前这么久的努力一直没有成效,她也有所灰心有所失望,但痛定思痛,她仍然相信机会从来偏爱有准备的头脑,可能自己的诚意还不够,或者先前的从业思路根本就过于偏颇。虽说刚刚走上社会要求不宜太高,可能过于屈尊降贵弄得几乎连自己的尊严都没有了;而且自古人无完人,所以才有了扬长避短之说,可自己之前分明就是在拿自己的短处跟别人的长处硬碰硬,哪有不吃亏的道理?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明明没有丝毫体力劳动的经验,也不擅长,何必非得往这一块上钻呢?除了会计,其实自己能做的活计还有很多,譬如帮别人卖东西就好多种,促销、收银、还有什么电脑员之类,当然还有文员、打字员等等,这些都不难啊,虽说自己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可就是在旁边看看也会了,而况自己这么多年的学也不是白上的,相信只要自己愿意用心,很快就可以应对自如的。就算忌讳抬出自己的身份学历,但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应该到哪儿都有发展空间的吧?真要不行的话,也可以去城里——当然不是指省城,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走那种回头路了,可“回来”也绝不等于就呆在家里啊;就自己所在的这个城市而言,虽说自家身处农村,可离市区并不远,而且这边总共有七八个县级市呢,有的是自己发展的空间,又何必如此死板呢?再说还有家教,虽说在农村里请的人不多,可也绝对不等于完全没有,其实最主要的是你的实力,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你到底能让人家进步多少,达到怎样的水准,对不对得起自己索要的报酬,人家请你到底值得不值得……只要你真一番真才实学,真在这方面有一套方式方法,何愁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啊?而在这方面的能耐,坦白说,寒雪还从未怀疑过自己,或者说她在这方面的自信要超过其他所有方面,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刻意回避它呢?难道就因为别人的疑虑跟闲言碎语指手画脚,所以变得束手束脚了?奇怪了,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何况周围那些人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水准,说白了就是他们自己的无聊跟无趣,又何必耿耿于怀,跟他们顶真呢?当然不管做什么,不管身在何处,自信心都是不可或缺的,想想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相信你呢?别人又该如何相信你……

  
  路,其实就在脚下;明天,其实就在前方。关键是,你到底准备好了么?
  
  于是,寒雪又变得踌躇满志信心满怀起来。或者,这才是真实的寒雪吧,别的什么多不计较不在意,就一门心思管好自己,尽力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成效还是没那么明显,但到底比先前好了很多,不管是写东西还是找工作,隐隐觉得似乎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似乎希望就在不远处召唤,最起码感觉没那么迷茫,没那么无所适从了。而且每一天都忙忙碌碌的,虽然很辛苦,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跟甜蜜,也算是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收获了。
  
  做父母的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看到女儿又有了一个积极向上的状态,整日里都精神抖擞的,激动兴奋得满脸通红,双眼也随之矍铄明亮了,一如当初,偶尔还闪耀着绮丽的光彩,心里到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下子感觉踏实了不少,心底那块已然提到嗓子眼里的大石头又回归到远处了。对,这才像样嘛,方向是自己决定自己选择的,当然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下去。虽说目前她在事业上还没有什么起色,但毕竟已经拥有了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而且做任何事情都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嘛。而对于女儿而言,可以说眼下还处在适应过渡阶段,想走的路几乎还没有起步,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够不容易了。而且她能够正视落寞的惨状,直面无奈的现实,并且奋起直追,何愁若干年以后还没有出路呢?说不定,她想要的兼职工作也指日可待了,不是么?由此,夫妇俩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的斗志跟生活激情,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在自己向往的世界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尽情翱翔的无限美好的明天……
  
  于是,不管外面还有多少风风雨雨,还有多少纷纷扰扰,至少在这一家子内部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跟祥和。而且,风雨飘摇中,一家子显得分外团结,彼此间也分外体贴分外谅解,紧紧地相依相偎在一块,向着憧憬中的美好明天一步一步迈进——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与此同时,高考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到了高考前夕。跟往年一样,次日就得奔赴没有硝烟的战场了,而且在那期间都是就近住在招待周到服务一流的星级宾馆里的,总得有一些东西需要回来收拾整理一下。于是,这一天下午寒强也回来了。于是,姐弟俩终于碰面了——对寒雪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短短的一年多不见,眼前的寒强确实变化不小,人长高了,也显得成熟了不少,可却上次见到的时候瘦削得多,起先有些发怔,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这是备战高考所留下的烙印,或者说是“后遗症”吧。而对于寒强而言,在见到寒雪的那一瞬,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照一般常识,姐姐应该正在N市四处劳碌奔波忙着就业,要不就已经在某家还算过得去的单位上班了——曾经不止一次耳闻过姐姐的辉煌战绩以及身受宠信的风光场面,照那样的形势,她要留在N市应该不是难事吧。而且,以她那不肯跟命运低头的好强个性,就算那有一定的困难,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妥协,而绝对要不惜一切代价征服那座城市的吧?而况,她曾经不止一次在电话来信中说过,去N市于她最痛苦最无奈的选择,却也是最幸福最甜蜜的事情,因为她总算平衡了现实跟理想的差距,而且找到了那种人生得一已难的知己,而她却一下子得到了两位,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人间真情,或者也是上苍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冥冥之中赐予的弥补吧。她说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了那座城市,而且那儿有她最难得的两位朋友,她也想距离他们近一些,所以再苦再难,她都要想方设法留在那座城市里的。可现在,她怎么就突然回来了?难道当初她所说的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话还是……还是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那些邻里邻舍似乎显出了空前的热心,甚至还不惜屈尊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眼里却有一种难以琢磨的深意跟韵味,他勉强敷衍了几句,却始终感觉不怎么踏实,只能拼命勉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看看眼前,尽管看不到丝毫感伤的景象,相反,姐姐跟父母都显得分外有精神,都在那儿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看到自己回来,则团团围在自己身旁,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显得分外热情,似乎分外在乎自己——看不出有丝毫做作的成分,可过分的关注还是让寒强隐隐有些不自在,内心里好不容易才驱散开来的阴翳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聚拢来,而且越来越稠密,越来越浓郁,沉甸甸的,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并非自己多虑或者说是杞人忧天,家里肯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或者根本已经发生了,说得更直接一点,根本就是跟姐姐寒雪有关——要不然好端端的,她平白无故干吗要大老远跑回来啊?奶奶的死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了,就是周年忌日也早已过了,再说当初她连奶奶死都没有及时赶回来,现在就算是为了弥补这个忌日,打个电话不就完结了,有必要刻意跑回来么?此外,当然更没有值得她回来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了,家里一切都好端端的,几乎风平浪静(只除了她,总叫人琢磨不透),又不是逢年过节,若没有事情,她这样回来不是太奢侈太浪费了么?再说,这压根就符合她为人处事的风格啊!一时间,寒强内心里很是波澜起伏,思绪万千,他真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跟姐姐寒雪问个究竟。可是他心里明白,这样似乎太无理了点。而况姐弟俩毕竟这么久没有碰面了,说不定这是姐姐心中的一道伤口,现在就这样贸贸然说出来,是不是太唐突太冒失了?再说,该怎样说也是个问题。可是……

  
  寒雪不是傻瓜,见寒强迟迟没有言语,而况双眉紧蹙的样子将一切都一览无余,她能看出弟弟寒强内心里的剧烈波动,至少她能感觉得出,弟弟对自己的事情内心里好多好多的困惑跟疑问。其实她也并不想隐瞒弟弟什么,眼看着回来都一个多月了,最艰难最茫然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感觉跟突破口,虽说没什么成就,但最起码心里安稳了不少,似乎也没那么迷茫了,这怎么着都算是自己成长道路上的一个突破点吧;再说当初那么困顿那么无助的时候,父母都包容了自己,并且用一颗润物细无声的爱心慢慢温润了自己,暖和了自己,也支撑了自己,终于让自己这样踌躇满志地一路走来,对弟弟又有什么好隐瞒的?说得不好听一点,他理解又怎样,不理解又如何,他又没有支持自己的实力,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正当需要父母的支持呢!所以就算他无法苟同自己的所作所为,大不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好了,就是将来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所谓。可是偏偏是现在,就现在,她真的不想跟他争吵,毕竟明天就是他生命中最神圣的日子之一,几乎决定了他往后的大半辈子命运,现在真要争吵起来,影响到他的心情跟情绪,乃至影响到他明天乃至今后几天里关键时刻的正常发挥,那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真要那样的话,受累的绝对不止是他,更有早已体力严重透支不堪重负的父母,而况自己至今还一点出息都没有,又该何去何从呢?


  
  所以,寒雪只能装聋作哑,佯为不知。
  
  做父母的显然也深有同感,只是越发殷勤地招待着他,就是没有把话题往寒雪身上引。
  
  而寒强到底按捺不住了,终于尽量和颜悦色地开了口:“爸,妈,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以往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子的哦……“
  
  声音很平静,寒雪却能很真切地感觉到这份平静背后的狂风骤雨,一时间不由有些手足无措;与此同时,那种久违的羞辱感不由又在胸口涌现,而且还在不断膨胀,自己不就是想追寻一种属于自己的生活而已,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错呢?至于大家伙一个个都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么,甚至就连一个对自己并无半点支撑的小屁孩也有资格没事找事地过问么?那一刻,寒雪都快爆炸了,真想豁出去,什么都不要管了,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吧,他要怎么着也有由着他好了;反正明天参加高考的是他,又不是自己,真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也是他自找的,活该!
  
  可是父母的眼神及时制止了她。反应灵敏的母亲更是一把将寒强搂到怀里,轻轻地抚慰道:“哦,我的儿子长大了,也有心事了,对吧?不过,你是不是想得过多了呢,强强,其实并没有什么的,你不是明天就要走进神圣的高考考场了么,我们对你好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就这样?”寒强狐疑地看了父母一眼,终于禁不住话锋一转,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是,姐姐不是想留在N市的么,现在又不是逢年过节,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她怎么就回来了呢?”
  
  寒雪顿时觉得头脑里轰隆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寒雪简直没办法再听下去了,还好父亲机灵,及时岔开了话题,把握住了说话的主动权——
  
  “你这小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父亲轻轻地拍了寒强的头一下,故做轻松地笑道,“这儿是你的家,也是你姐姐的啊,她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在N市学习利用假期打工忙忙碌碌了那么久,怎么就不能回来好好地放松一下啊?”
  
  “可是——”寒强急急得辩白道——似乎觉得父亲的话在理,可内心里依然有着好多好多的困惑,“可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些邻居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我,甚至还跟我打招呼了,似乎显出了空前的热情,却又有一种叫人琢磨不透的深意,让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阴沉沉的,似乎天都塌下来了……爸,你告诉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这孩子,心中怎么有那么多疑问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钱胡思乱想的?”母亲也有些不耐烦了,却又不忍翻脸,只是笑骂道,“你也看到了,家里就三个人,都在这,好端端的,家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啊?要我说呀,可能是你最近的压力太大了,感觉有些神志不清了,事实简直就有些不可理喻——就说那些邻居吧,他们能有什么深意,就那么庸俗的一群人,整天无所事事东家长西家短的,整个一东风吹往西倒西风吹往东倒的墙头草,有什么深意,这可能么?所以呀,铁定是你想得太多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看你明天就要走进高考考场了,唯恐你将来有个出息,所以在巴结着你呢,这是好事啊,怎么在你眼里反而……唉!我说你这孩子,你还想不想明天发挥好了,怎么到现在还在想那些乱七八糟而且压根没有头绪么有缘由的事情,是不是太荒唐了太过分了点?所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早些洗漱完毕,然后吃饭——饭菜中午就已经准备好了,稍稍热一下即刻,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然后,就躺下休息,什么都不要多想,睡一个安稳觉,明天一早还得赶路返校,然后一去就是三天——这三天最重要也最紧张最忙碌——然后就整个人整颗心都轻松了,除了等待成绩压根无事可干。到时候,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想说什么话也只管说,我们都由着你,好吧——但绝对不是现在。你给我好好听着,你现在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就是好好休息,好好舒展一下疲惫不堪的身心,争取以最充沛的精神以最良好的状态应战对你整个命运至关重要的高考,懂么?”

  
  “可是——”寒强还想再说点什么。寒雪终于不忍心也不耐烦再听下去了——真的是大开眼界了,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执拗的人,想不到相对于自己,弟弟寒强的执拗劲儿要远远有过之而无不及——借故离开了纷纷扰扰的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怎么着,都由他去好了,自己管不着,也不想去管,就看父母的应对能力了。不过,自己还是要尽一份心力的。于是,趁着弟弟寒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追根刨底,寒雪抓紧将自己前不久准备妥当的信封邮票稿纸钢笔墨水以及厚厚的一大叠手稿统统收拾妥当,暂时给锁进了抽屉,为以防万一——万一弟弟偏巧不巧地走进来,看到那些,不是将一切都泄底了么?虽说那些并不能说明这些,可看得出这些年他越来越细腻越来越敏感,难保他不会朝那方面想,歪打正着猜个正着——就算他什么都没有想,起码看到那些,对他会造成一定不怎么好的困扰跟影响吧?刚刚其实父亲已经给了自己一个信号,即自己是回来度假放松的,所以必须装出一副闲散庸懒的样子来,于是信手拿出一本小说来,并尽量摆出一副最舒服的样子信手翻看着。当然寒雪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纸是包不住火的,是秘密迟早总得有穿帮的时候,可自己本来就没有准备隐瞒太久,说白了其实也就这一个晚上。然后等到他顺利从考场上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知道就让他知道吧。寒雪决定了,等弟弟寒强一从考场上出来,她就毫无保留地跟他坦白——他相信弟弟是明事理的人,事实上相对于父母,他显得要懂得更多,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关键是要有信心,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弟弟寒强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扫了一眼寒雪正在翻看的小说:“姐,你在干什么呢,看样子,很悠闲的嘛!”
  
  寒雪不好意思地收起书,勉强笑了笑:“怎么了,强强,有事么?”
  
  “没有。”寒强轻轻地摇了摇头,“爸妈让我叫你下去吃晚饭的!”
  
  “哦。”寒雪站起身来,跟着弟弟寒强走出了房间。不想寒强忽然又站定,并转过身来直视着寒雪,搞得她双腿一阵哆嗦,差点没瘫软了下来——却还只得强做镇静:“怎么了,强强?”
  
  寒强忽然一脸正色,却又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姐,其实我能感觉得出来,你跟爸妈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只是你们暂时还不愿意说出来——自诩是为了我好,当然也或者真的是为了我好吧,所以大家伙同仇敌忾,就把我一个人当成外人……”寒强低低地说到这儿,喉头一颤,差点没掉下眼泪来,“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人心思本来就比较重,现在这样,你们还让我参加考试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义务,你们没有必要保密的,我相信我能承受得住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有问题应该大家一块面对一块承担嘛!偏偏你们什么都不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我心里更七上八下的,更没办法集中精力参加考试了——难道,那,真的是你们想要的么?”
  
  寒雪听着一阵心软,差点将什么都招了,可是……而且那不定就是针对自己的软肋呢!这么多年的姐弟做下来,想必小弟寒强对自己的个性也是再了解不过的,知道自己生性好强,却又是家里最最沉不住气的一个,而且压根就不擅长撒谎,事实简直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如果自己一时冲动就此把什么都说出来的话,那万一对寒强明天的发挥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势必自己会抱憾终生的。于是想了又想,寒雪终于也故做轻松地开了口:“强强,你就不要多想了,好么?”说到这儿,见寒强仍然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了,终于跟他透露了那么一点风声,“好吧,我跟你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小事,并且就跟我有关,其实压根就没有那么严重的;而且我跟你发誓,等你从考场你出来,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现在你就把心暂且收一收,好好应付接下来几天的考试,算姐姐求你了,好么?”
  
  话已至此,寒强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好吧,我会尽力的!”可是,寒雪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晶莹泪花。其实在那个时候,寒雪内心里就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说不定这真的会成为困扰弟弟寒强的一大因素,乃至会影响到他后半生的命运。不过随即她就宽慰自己,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呢!而且,他都缠了父母那么久,他们都不曾跟他透露过半点风声,自己要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真要给寒强造成什么困扰的话,大概父母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实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寒雪到底选择了沉默。
  
  而那天以后还发生了些什么,寒雪已经全然没有什么意识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那么不真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坐到餐桌上的——至于那期间父母跟弟弟还交代了些什么,她更是全无半点印象,只是为避免家人过分的担心,而机械麻木地唯唯诺诺着——不知道那天到底有没有洗漱,后来又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只记得,当她终于回到偌大却又这么多年下来似乎早已显得过于落伍过于寒碜的房间里面,她禁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可是,她的心分明还在突突突突地跳个没完,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更为了明天就要走进神圣考场的弟弟——她是真的为他担心啊,虽说她也知道弟弟在经历中考的意外重创之后,跟自己一样,也迅速崛起了,平时里的成绩真的很是出类拔萃,几乎每次都独占鳌头,可以说毫不比当年的自己逊色——这不仅仅是他自己说的,在跟一贯对自己比较关照的他的班主任也即自己当年的英文老师的通信打电话等一系列交流中,也屡屡有所耳闻,事实上几乎每次那老师都是对他赞不绝口的。所以,她毫不怀疑弟弟寒强的实力,也真的相信他能行,可是世事无常,计划永远都不赶不上变化,正所谓不怕万一,就怕万一——万一他在关键时刻有个闪失,那可就再也没办法弥补了,这可是一辈子的遗憾跟刺痛。正如自己当年,虽说在考前并不是很顺利,事实简直是挫折连连曲折丛生的,可到头来考成那个样子还是让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更是她自己之前做梦都不曾想到的。可那又怎样呢,事情发生过的终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着都无济于事了,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楚跟无奈至今还那样真切那样深刻,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也不忍心看到弟弟寒强再度步自己的后尘啊……

  
  依稀仿佛中,她好像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自己参加高考前夕——仿佛明天要参加高考的不是小弟,而是自己。可事实上,类似的场景,类似的局面,可一切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想着,寒雪终于禁不住泪如雨下。路走到今天,固然自己的任性跟好强是主要的因素,起码也对这一成果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可试想一下,如果当年高考之前没有那么多麻烦事,自己当年在高考考场中正常发挥了,顺利自己走进了心仪的院校,还会有接下来的那么多痛苦跟无奈么?说白了,所有的悲剧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也可以说是那次意外的挫败所造成的一连串苦果,却也只能独自咽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呜呼,逝者已矣,自己的事情固然是无力挽回了,可小弟寒强,他还完全有机会,可以说万里长征尚未起步,焉有不好好把握乃至最终重蹈覆辙的道理?
  
  屋里的灯早已熄下了,周围万籁俱寂,想必夜已经很深了吧——想必父母跟小弟都已经躺下了,起码在寒雪的感觉上是这样,或者说她希望如此吧。可是在寒雪本身,却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相反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她反而感觉人越来越清醒了,思路也随之越来越敏捷越来越活跃,却越想越伤感,一路走来问题重重磨难重重,简直就是往事不堪回首……
  
  于是,她到底一夜无眠。虽然并没有亲自下楼去送别弟弟寒强,她却很清晰地听到了弟弟跟父母的道别,听到了他渐渐远去的脚步车轮声,心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一路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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