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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从表姐家出来,高一脚低一脚。走惯了家乡山路的腿总往有瓦砾或高出的台阶上跨。沿着河走,总以为耳边能有潺潺的流水声,无意识中朝对面看去,就能看到那个注视我的人。可这边的河听不到流水声,那条河柔柔绵绵婉约地流淌。静悄悄的,死去一般。
  
   走在路上,带出一阵风,风把水红绸缎的外衣摆得晃荡不止,我是要抖掉落在身上乱糟糟的眼神。
  
   表姐好像有什么事和我赌气。我心里清楚,表姐是因为我来的第二天,表姐夫把他的心意拿出来,一身粉红内衣,把内衣塞给我时那双手顺便在我手上摸一把。表姐好像有特异功能的眼睛捕捉到这一切,心里堵上,脸悻悻的变了颜色。
  
   再有事去找表姐时,表姐懒洋洋地说,啥子事嘛?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别老往这边跑。
  
   我一咬嘴唇,少来就少来,看少了你地球还能不转!
  
   走到桥头,那条狗尾巴抖成一朵花,从眼前一闪,我认出它是老公,心里忍不住要笑,怎么喊它老公,老公是狗?狗也能是老公?
  
   老公往前边溜。顺着方向,我看到了那个理发店,嘴里轻轻念出门头上的招牌,好再来。我们寨子里很少有这样场所。但我听寨子里出去过的姐妹回来说,她们去的大地方,就是在什么理发啦,美容啦的场所上班,能赚好多钱。这样的地方能生好多钱?我不由得又去看理发店。


  
   你是辉珠吧?理发店出来个清清秀秀的女子竟然认识我。
  
   见我发愣,阿红笑眯眯的,进来呀,我也是外地的,叫阿红。这地方小,你来的那天我们就知道了。阿红说着上来拉着我的手进了玻璃门,指着店里忙着的瘦高个说,这是阿峰。我男人。我们在南方打工认识,我是跟他过来的。
  
   叫阿峰的,瘦高男人,这时正倾身,抿嘴,手指在客人的发间穿梭,听阿红介绍自己,抬头嫣然一笑,算是和我打过招呼。
  
   那是张害羞姑娘的脸。
  
   没等我再细看,阿红指了沙发上头靠头谈得很投机的两个人说,你过来正好,她们也在。
  
   我一眼就认定阿红说的她们也是外地的。白皙,清秀,外地口音,个头不高,眼睛亮闪闪的,见了我爽爽地笑。
  
   你们就是来这儿工作的姐妹吧?我没有直接问,眼神起了作用。
  
   没想到她们笑嘻嘻地说,不是打工,这儿还算不得城市。和你一样,我们是嫁到这里来的。
  
   说罢,古丽挪出沙发上一个位子,朝我说,坐。我没有立即坐,手还揣在裤兜里,注视着墙上的明星发型照,那画片上的明星我认出有一个就是张曼玉,其他的说不上名字了。这么多引领潮流的画片看得我心里扑扑跳。发觉屋子里的人在悄悄打量我,我的手离开了裤兜,笑笑,在空出的地方坐下,心里还在想着好好的女子头发怎么会弄得奇形怪状,情不自禁伸出手把自己的长发捋顺。眼睛从墙上移开后,我注意到转椅上身子缩在围裙下的女子,翘出老高的脚上尖尖的鞋后跟像细针,有节奏地叩击转椅前的踏脚。时不时的,脚尖带动转椅悠闲转动一下。
  
   侧过头去,我看清了转椅上的女子原来是红萝卜。
  
   理发店柔和的灯光中,洗发水的味道冲得很。我显然不适应,皱起鼻子,喉头痒,咳出了声。
  
   阿红跑向里间,大概那是个厨房。我有些疑惑,他们晚上是不是也在理发店里住,眼睛搜寻一圈,发现头顶上用阁板遮挡的小地方是个卧室,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样的地方能住人。
  
   不光能住人,还是个不错的住处。进出的地方被一道粉红布帘挡住,帘里绸缎被子花毯子若隐若现。更巧妙的是如果把进口处暗门拉合,阁楼与下面的理发店隔开,就完全是另一个小天地了。
  
   我的眼睛还在卧铺的地方游梭,阿红很快出来,给我端来杯开水,然后就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靠着,看着自己的手尖道,辉珠,很好听的名字哟!
  
   没去南方打过工吗?阿红这样问我。
  
   我摇头。
  
   阿红随手接了包瓜子侧过身让我吃。我没接。她就边吃瓜子边晃着腿说,要是出去能有好多钱呢!你没出去。又似乎有些感叹,那你现在全靠你男人喽。
  
   阿红说得那样不经意,而我却听得清清楚楚。我想张嘴说话的,却改成低下头喝水。
  
   你男人还不错吧?阿红把嘴里的瓜子壳噗的一声送出老远后随口问。
  
   嘴好像被杯子吸住,我啜着水,眼睛盯着交错不安扭动的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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