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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六章

   理发店里这时候唯有电流的吱吱声。。
  
   龙英已经不再和古丽头靠头说话,把斜在沙发上的身子端正了,凑近我这边,过来好啦,这边活不多,比老家吃得好。你马上要比原来胖呢。龙英叽里呱啦说得很快。
  
   女孩子多数总要出来啦,出来才有好日子!古丽话不多,总是在笑。
  
   古丽笑,我也笑,半咧开嘴,没有内容。
  
   理发店里空气沉闷。龙英古丽便加入到阿红嗑瓜子的行列。一时间,瓜子壳噗噗飞扬,地上很快地落了一层。
  
   午后的阳光把街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有人从门口经过,宽阔的后背,嘎嘎的笑声。阿红赶紧站起来,飞快地走出去招呼。我知道他是谁了,正要喊他。看到他的手搭在阿红的臀部,阿红也不避让,拉着他往里走。我的嘴张开又闭上。他那只脚跛着要进门,瞥见我,立即掉转方向,走了。阿红刚要追上去喊他,旁边又有人过来,阿红随即换了笑脸去招呼。但那些人走开了。
  
   阿红张望一会,没再有人经过,扫兴地进来,继续嗑瓜子。这当儿我就去看忙着的阿峰。原来红萝卜的卷发是假的,阿峰把红萝卜头发上的扣解开,一缕缕地挂在旁边的架子上。红萝卜换了爆炸式发型,笆斗大,衬得脸更圆,肉嘟嘟的,两边腮上各落了个冻疮紫斑,像苹果上有了烂包。


  
   从大镜子里,红萝卜在偷偷瞅我,发现我在看她,眼皮立即盖下去。
  
   一只苍蝇在屋里嗡嗡地飞,突然叮向红萝卜的新发型,红萝卜手一扬,它又俯冲到沙发这边,没停留,撞向玻璃门。
  
   我的目光跟着它落到玻璃门上。
  
   门槛外响起一种声音,哼哼的,像孩子在撒娇。原来是老公。老公前爪搭在玻璃门上抓来抓去,像是在作揖,求人为它开门。
  
   老公。红萝卜爹声爹气地娇一声。
  
   我终于没压住喷出的笑声。
  
   笑的结果是遭到红萝卜不客气的白眼。
  
   阿红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瓜子壳,溜过去帮老公推开门。老公屁股一转,进来就贴着主人的腿绕两圈,趴下,眨巴圆眼珠,楚楚地望望红萝卜,朝几个生人低吠,抗议其他人对它的不热情吧。
  
   红萝卜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时,阿峰说声好了。解去红萝卜身上的围裙,帮红萝卜翻着衣领。红萝卜朝镜子里瞧,端详着新发型,撅起嘴说,额头上还得再修修。阿峰赶紧又侧过身专注地看她的额头。
  
   红萝卜不住对着镜子打量,指点不满意的地方。阿峰蜜蜂似的围着她转。


  
   外面有人喊。古丽站起来往外走,回头向大家摆摆手说,走啦。
  
   我的眼睛追到外面,看到和古丽并排走的那人身高竟然不到古丽一半。是个矮子。头伸得老长,一弓一弓地往前走。古丽上前勾了他的膀臂,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头。我的叹气是轻轻吐出口的。刚才我已经遭了白眼。
  
   阿红依然在龙英身边坐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夹着烟。吐一口烟雾,阿红说,你看到的啦,生意不算火,要是在南方,可不是这样的。
  
   刚来的时候也不错嘛。龙英这么说朝红萝卜乜了一眼。红萝卜专注她的发型,料想没听到这边的谈话。
  
   后来都挪地方了。女人看得紧。阿红这句话很低,我只能模糊听到。
  
   沉默!
  
   你男人还在砖厂干?好一阵后,阿红透过那片烟雾看着龙英问。
  
   他只能在那儿干。没什么技术,卖的是力气。龙英的语速慢了,哼哼唧唧的。
  
   砖厂活累,挣钱不少呐。阿红吸口烟说。
  
   哪里哦,和我一起出来的好几个姐妹都比我日子过得好。龙英皱着眉,撅着嘴巴说,如果他养不了我,我就换地方了。
  
   龙英说出这句话时望着我,她以为我是会赞同她,至少谈这样的话题我应该有话可谈。
  
   我却没开口,呆呆地发愣。从她们的话语中,我听出来,这地方只要肯出力气就能挣到钱。等阿红扔了烟头,坐在那儿看阿峰还在细心地整发型时,我突然问,这边有什么活女人能干的吗?来的路上我就有打算,要是找到活还是要自己挣,我没想靠男人养我。
  
   你……女人挣钱嘛。阿红朝我看看,拿了张报纸在手上,盯住看,要说的话就被报纸挡住了。
  
   老公摇着尾巴往外跳跃了。红萝卜站起来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总算还满意。掏出钱包,指头夹住一张红的,要抽却又迟疑一下,换了张五十的,递给阿峰,看一眼沙发上的几个女人,指尖飞快地抽出两张十元扔在放洗发水的架子上,又在镜子里一回顾,圆眼在几个人脸上一瞪,唤声老公,扭着屁股往外走。阿峰连忙拉开门,等她和老公都出了门,阿峰还站在门口一再说,好走,再来啊。阿峰回头时,把那片疲惫的夕阳带了进来。我感到呆的时间不短,赶紧从理发店出来。站到外面,夕阳映在脸上,眼花,一时睁不开,我就眯起眼。电线杆上飞起一角纸片,哗哗飘着。上前一步,把纸片抹平。这是张招工启事的告示。虽然没怎么念过书的我看这张字条上的字像咬生铁那般费劲,手在纸条上一个个指着念到最下面一行时,我的眼珠发直,纸上明明白白写着月薪不低于二千,我把那个数字看了又看,然后就呆在电线杆旁不动了。二千是什么概念?我一时还想象不出。见到最多的钱是表姐捧给父亲的那一匝。八千,八千就把我们一家看呆了,要是能在砖厂干上一年,一年我能让父亲砌三间房,一年我能……没想完,我已经转身直奔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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