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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文艺辞职

  麦东明感到全身有些疲惫,他拧开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往自已的脸上抹。本来冬天里的水就是刺骨冰冷,而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是从水井里抽上来的,埋在地下几十米深的水沾在脸上,那感觉就像一个人跳进一个巨大深不入可测的冰窟窿里一样。麦东明甩甩手上的水,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突然发现写字台上的台灯下压着一封信。
  
  麦东明一骨碌起身来从台灯的灯座下抽出那封信,从“麦东明亲启”几个端正流利的书写字体看,无疑是文艺留下的。
  
  麦东明顾不上擦去手上的水。从信封的封口看,不像是刚留下的,封口处的胶水早已干涸地将两层薄纸粘得不可拆开。看来出这封信应是文艺离开屋子前就封好的。
  
  麦东明抖开信纸一看,他的心跟着上面的字在紧张地跃起。
  
  麦东明:
  
  当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卡布特了。不要问我去哪里,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一个能够让我忘记痛苦和悲伤的地方,我要重新开始自已的生活。
  
  卡布特这个地方,我已厌倦了!
  
  麦东明,不知你想过自已的将来没有?这个地方我是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从毕业到现在四年多的光阴就这样悄然过去了。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的关照,让你坐了四年多的“厅长”。真是不好意,委曲你了!


  
  我要去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学和朋友。去年上半年,他们就多次来电要我过去,我起初一直在犹豫不决中。我知道,现在大学毕业生要找份工作不难,但要找份好的工作确实不容易。可是,像我们这一批人,除天天在口岸上班下班,吃饭、拼酒、睡觉,除了这些重复的机械动作,我们还能做啥呢?
  
  麦东明,你算是幸运。几年来,你没有在口岸值过一天班,下面的苦衷你是无法亲身体会和理解的。或许你还不明白,虽说关里是规定下到口岸值班的是每隔三个月轮换一次岗位。可是,你知道吗?就是该轮换了,也是在辖区下的三个口岸轮流转来转去,就假设有机会能回到卡布特海关机关里,那也是暂时的。还有关里每年年底工作考核和评比个人先进工作者,不知你看没看出来其中有很多潜规则。
  
  还有,对下到口岸补助费的问题,在此,我还是不得不提出来。虽然你不是关领导,但我压抑在心里很久了,我憋得难受,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点。原来关里制定的规定都被一些人从中搅乱了,本来上面规定下到口岸的值班人员每天都是有补助费的,标准是按现行的每日每人十五元的出差伙食补助来定,可是从去年的八年份开始,已被取消了。
  
  麦东明,你知道吗?这是关里有人很眼红下到口岸值班的人员,在他们的眼中,我们一个月能领到四百五十元的伙食补助金。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每个月只有二十二个工作日,有时碰到法定节假日还需扣子除的。我们真正能领到手的这部分差补金也就是二三百来块吧,就因为这点钱引起了关里的一些人的不满。他们从中作梗,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下到口岸值班的人员和在机关里干活的人员都是一律平等。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本来,我们这些在口岸值班的人员,能坚持下来待岗已是很不容易了。我们常常要面对停水停电的困难,特别是碰到夏天停水和停电,卫生间臭得要命,连续没有水洗澡的滋昧你体会过吗?有一次,我们口岸的变压器坏了,已报到县里的供电部门,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来修。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吗?因为口岸这里的居户多是农民,不要说让那些人每家每户支付维护线路的器材费了,就是支付每月的电费都是欠着的。虽说国家政策在强调加大农村电网改造。可是,在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对了,麦东明,我还想跟你说件有趣的事。有一次,我们口岸的输水管道被重型货车压爆了,整个口岸全部断水,打电话到卡布特县里的自来水务公司报修,上面称这要追究货车司机的责任,等那惹事的货车司机交了修理费再来修理。我的天啊,这要等到何年何月?我们到哪儿去找那货车司机?我们口岸的几个联检部门组织代表找到口岸当地的镇长和相关的部门,要求尽快恢复口岸正常的生活用水状况,可他们也是一脸的无奈。有人说,求这些当地农民父母官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家里都备有一个蓄水池,他们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向Y国求助,当时正好有一个通晓Y国语言的边民很热情地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难题。我们每天喝的水都是Y国的水,可是纯进口的哟……
  
  麦东明读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这小子有Y国进口的水还不乐意?”
  
  接着,麦东明的目光又继续落在最后的几行字上。
  
  麦东明,该是我跟你说声再见的时候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生今世,让我遇上你这么一个好人。因为那件小报告之事,我一直错怪你整整两年,一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其中是谁在从中兴风作浪。谁是可交的朋友,谁是小人。麦东明,你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想起过去我对你的不友好的行为,我深感内疚,在此再次表示道歉。
  
  还有一件事,我埋在心里也是个结,说出来让你和大家都知道会更明朗一些。现在关里总是有一些臭嘴巴,捕风捉影的事硬是往我身上粘。黄泥巴扔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我跟食堂春妹的事,根本就不是像他人传的那样,我是清白的。我跟春妹没有任何关系可言,可那件事却搞个满城风雨,人要脸,树要皮。就为那事,我是很难堪。如果不是春妹的哥哥站出来替我澄清,我恐怕是臭名在外了。其实,那天我只是去食堂……
  
  好了,麦东明,写到这里,我已无话可说了。我们是人各有志。对了,我屋里的那些东西都不要了,请你帮我处理吧。要是咱们还有缘的话,来日咱们再续吧。
  
  你的舍友文艺仓促搁笔
  
  麦东明读完这封短信,他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有想到文艺会突然辞去现在的工作。看来,这小子的说是考研,只不过是个推说的借口。麦东明想了想文艺上两周神神秘秘地把自已关在屋子里,看来辞职是有备而来。
  
  麦东明把信收好,他走到文艺的屋子里,见除了一床棉被和几件零散的衣物外,再没有什么其它值钱的东西。
  
  回到办公室里,麦东明拔通了卢玉玺的电话:“喂,玉玺吗?新年快乐,在家过得好吗?”
  
  卢玉玺低声一笑,说:“托你的鸿福,在家里当然比在口岸好了,这还用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元旦关里有没有一点什么表示?”
  
  “别做梦了,工资能按时发就不错了。还有一个月就过春节了,我也想回去看看父老乡亲。现在又走不开。”麦东明懒洋洋地仰靠在椅子上,他干脆把皮鞋一脱,两只脚朝办公桌上一搁。
  
  “你啥时候回来?”
  
  “还回去?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真想待在家里,等春节过后再回去。是不是关里又要人在春节留守值班啦?”卢玉玺问。
  
  “文艺走了,看来口岸值班人员又要变动咯!”
  
  “啥?文艺走了?文艺去哪儿了?”卢玉玺紧张地问,“他到哪个岗位?”
  
  “是辞职不干了。”麦东明说。
  
  “啊?辞职不干?没骗我?怎么可能呢?去年年底还叫嚷着要报名去参研究生考试,怎么就……?简直不可思议!”卢玉玺在电话里惊讶地说道。
  
  卢玉玺跟麦东明通了一阵电话之后,她坐在郁江火车站候车厅里,她跟自已的母亲约好十一点在车站会合,卢玉玺从包里摸出两张火车票,离开车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可是母亲还没有到来。卢玉玺的心里很着急,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却被告之该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在离开车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卢玉玺的母亲急匆匆地跑进车站,卢玉玺顾不上问母亲迟到的原因,便疯一般地通过检票口直奔火车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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