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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谭嗣同读书涉猎极为广博,认为读书应以经世济民为要,因而对八股文深恶痛绝,他学制艺(即八股文)之学时,曾在课本上写下“岂有此理”四个大字。他仰慕古来之剑侠,对他们扶贫济弱、除暴安良的行为极为赞赏,12岁时与“京师大侠”王正谊(即大刀王五)结交,向其学习剑术,还向外号通臂猿的胡七学习刀术。他待人平和,与出身江湖的王五、胡七平辈论交,绝无官家公子哥儿的傲气,因而深得王五等人的敬重与喜欢。

光绪三年(1877年),谭嗣同的父亲谭继洵被加二品官衔,任命为甘肃巩秦阶道(治所在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道台,定于次年赴任。当年冬天,他随同父亲第一次回浏阳原籍。浏阳老宅“大夫第”保留着谭继洵昔年读书时的原貌,院内树木成荫,书房内书卷横陈,谭嗣同对父亲早年苦读的时光有着极深的体会。他日间读书,夜间习剑,并与浏阳人唐才常结为密友,是时谭嗣同十三岁,唐才常十一岁。谭嗣同曾做两联,其一曰:

惟将侠气流天地,

别有狂名自古今。

其二曰:

除夕月无光,点一盏灯,替乾坤生色;

今朝雷未动,击三通鼓,代天地扬威。

正所谓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谭氏之辞,真有遗世而独步,睥睨天下之襟怀,真非常人也。谭唐二人思想相近,都胸怀救民报国之心,后世将二人合称为“浏阳双杰”即源于此。

光绪四年(1878年)夏天,谭嗣同追随赴任的父亲踏上西北之旅。途径河南、陕西、山西等省份,当时西北大旱,数千里寸草不生,草木俱枯,饿殍遍野。盛夏时节暑气逼人,加上自然灾害,致使流行疾病蔓延,道路两侧的沟壑内尽是人尸,越往北灾情越严重,死者不绝于道,宛若人间地狱。谭嗣同父子一行带着数十人众,同样未能逃脱厄运,途中两个幕僚病死,跟随的挑夫车夫有的病倒,有的逃跑,去之大半。谭嗣同的父亲谭继洵也病倒了,不得不在陕州停留。14岁的谭嗣同因身体强健,居然安然无恙,但是父亲骤然病倒,令他方寸大乱。幸亏幕僚刘云田十分忠谨,沿途事无巨细悉数打理,鞍前马后亲奉汤药。有一次,天黑地僻,谭继洵病情加重,只有十里之外有药铺。从者或不知路,或无胆量夜行。刘云田只得骑了一匹马,举着火把策马而去,夜极黑,火把所能照到的只是一小片光明,忽觉马蹄下踩到异物,急忙拿火把照看,居然踩到人尸,顿时大惊失色,纵马狂奔,一口气跑出数里地。或许是踩到人尸的恐惧,居然将火把坠落于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无奈之下,刘云田只好下马,手脚并用探路往前走,伸手所及处多次摸到死人尸体。买药回来后,用灯一照,鞋袜俱被血濡染透,这是从尸堆里滚爬而出的结果。谭嗣同目睹这些惨状,以及灾害疾疫横行之下百姓的苦难,对百姓疾苦有了切身的体会。在刘云田的细心照料下,谭继洵逐渐恢复健康,谭嗣同也与刘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次西北之行,使谭嗣同对王船山的思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使他对君主专制下的中国有了更深的思考。

光绪五年(1879年),谭嗣同奉父命回到浏阳,此后三年均受教于“大围先生”凃启先(浏阳人,字舜臣)。涂氏的学术思想是“明体达用”,与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想一脉相承。不过,涂氏所授之科目仍然未脱出儒家经典的范畴。叛逆的谭嗣同虽学习勤奋,但是对所学之经义却颇多不屑。他后来曾说“虽受读瓣姜(欧阳中鹄)大围(涂启先)之门,终暴弃于童蒙无知之日。”可见,他少年时内心对经学一直很反感。当然,他年长后对欧阳中鹄和凃启先的学术之精已有了新的认识,故而对少年时未专心做学问而自责。在浏阳就学期间,他和唐才常、刘善涵、贝允昕多有往来,接触到一些自然科学,比如数学、地理学、物理学、化学等学科的知识,视野更加开阔。

光绪八年(1882年),谭继洵对儿子的学业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因此命儿子赴甘肃,到其官衙内读书,以便亲自督导。大西北的环境十分恶劣,民风尤为剽悍。谭嗣同深受感染,常常策马行猎。光绪十年(1884年),谭嗣同离家出游,游历了直隶(今河北)、甘肃、新疆、陕西、河南、湖北、江西、江苏、安徽、浙江、山东、山西……大河上下,长城内外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尤其是在大西北,他曾多次纵马出行。在写给友人刘善涵的信中曾说:“飞土逐肉,掉鞅从禽。目营浩罕所屯,志驰伊吾以北。穹天泱漭,矢音敕勒之川;斗酒纵横,抵掌游侠之传。戊己校尉,椎牛相迎;河西少年,擎拳识面。”(《报刘淞芙书一》)充满了对边塞生活的自豪之情。

谭嗣同游历之所见,写了不少诗词,其中写在西部的作品尤为精彩。他在《望海潮》一诗中说:

曾经沧海,又来沙漠,四千里外关河。骨相空谈,肠轮自转,回头十八年过。春梦醒来波,对春帆细雨,独自吟哦。惟有瓶花数枝,相伴不须多。

寒江才脱渔蓑,剩风尘面貌,自看如何。铿不因人,形还问影,岂缘酒后颜酡。拔剑欲高歌。有几根侠骨,禁得揉搓?忽说此人是我,睁眼细瞧科。

好一个“有几根侠骨,禁得揉搓?”便是这首词,也足以流传千古矣,又何必杀身成仁。大西北的旷古苍凉深深影响了谭嗣同,于此笔者颇有“戚戚焉”之感。盖笔者对此苍茫山河亦壮之,况为吾故乡耳。这个时候的谭嗣同有意识的培养自己的坚韧与胆略。他在《与沈小沂书》中说:“嗣同弱娴技击,身手尚便,长弄弧矢,尤乐驰骋。往客河西,尝於隆冬朔雪,挟一骑兵,间道疾驰,凡七昼夜,行千六百里。岩谷阻深,都无人迹,载饥载渴,斧冰作糜。比达,髀肉狼藉,濡染褌裆。此同辈所目骇神战,而嗣同殊不觉。”纵马大漠七昼夜,长驱一千六百余里,以至于大腿内侧,血肉模糊,其同伴无不骇然,而他却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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