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8节 第七章

婚后的二姐更加美丽,她双颊润红,满面光泽,旧衣旧裤也都整洁合体,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小两口日子过得和谐而又温馨;我的大哥更不必说,赵平洁嫁给大哥后,这位小嫂子和大哥很是情投意合,大哥比她大十多岁,在大哥跟前赵平洁总是小鸟依人的样子,两人出双入对,如胶似膝。

 大哥本就心肠好,眼下更对一家人心存感激。特别是对大姐,大姐虽没有给自己换来媳妇,但为全家做出了太大牺牲。大哥时常去看望大姐,雨天也去,大雪封门也去。姐夫腿残,大哥去了就帮他们家干一些修房垒灶,或推车担担的重活儿;山地不收小麦,我们家一分到麦子,大哥总先留足给大姐的份儿,就是一家人过年吃不上饺子,大哥也不准再动用一粒;再就是对父母的孝敬,更是感天动地。

那时革命的队伍非常的声势浩大,无坚不摧。但反革命的队伍也在日渐扩展:从四类分子,五类分子,一直排列到了最大数字“老九”。虽说,这两种力量不可能势均力敌,后来还因了伟人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就使得诺大一股反动势力,未费一兵一卒,就将其“消灭”的无影无踪,人间蒸发一般。

但在当年,却让好几亿人都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紧紧绷住了打豺狼神经,立志前仆后继,世代相传,直到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抄家、批判、游街、武斗……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此类社会大活动,早成了人们生活的主流。

我的父母每次去参加这样的会议,都会象如今的名流们赴盛宴一般,大哥都是提前为父母“化妆”。特别是对父亲,大哥先将父亲的脸弄得潮潮湿湿的,然后捧起炉渣灰均均匀匀地在父亲脸上涂抹。大哥在化妆方面很有一些艺术天赋,父亲本来年事以高,气色不好,人又高高瘦瘦,弯腰驼背的,再用上大哥这特殊化妆品,父亲也就更加灰灰暗暗,憔悴不堪,又老又病,弱不禁风了。在大哥想来,世上还是好心人多,怜悯之心更是人皆有之,化妆后的父亲看上去是这般的风烛残年,谁还忍心折磨于他?但就是这样子,大哥也还是放心不下,临去之前还要为父亲再换上特制的厚棉衣。大哥总担心,阶级斗争如火如荼,若有哪一位一时激动起来,失了手,父亲穿了这厚厚的棉衣,也就不会伤得过重。

开会的地点很远,母亲体弱,又是一双小脚,大哥总是一手背着母亲,一手搀着父亲,在黑黑的夜晚,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滾滾爬爬地前行……也许是大哥的孝心感动上苍?也许是父亲的良善远近闻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爹娘,总是平安而归,毫发无伤。

每到落雪的日子,大哥又总是彻夜不眠。那时村子上所有被专政对象都给划分了清扫的路段。一到下雪,分到路段“分子”们,一个一个都是悄无声息,战战兢兢地去清扫。这里面多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有的看上去连扫把都举不起,他们深深的埋下头,痿缩的弯着腰,十分吃力,一点一点,又铲又扫,不敢有半点儿马虎,不敢让半个踏实了的雪脚印残留在路面上。茫茫四野,天地一色,人影点点,似蝼似蚁。肆虐的风雪中,苍天在这里别出心裁地绘制着另类画卷……

我的大哥总不忍心让父亲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受苦,总是偷偷的替父代劳。

而许多人家的“子弟”就大不相同了。在那样的高压态势下,他们争先恐后地同父母划清界线,时刻监督父母的“反动言行”,为了表现自己,还变着法儿甚至无中生有的去给父母打小报告、告黑状;让自己的爹娘跪在台子上,他们则站在台下,鼓着脖子,直呼着爹娘的名子,又吼又嚎地高喊“打倒!”。相比之下,我们的大哥真真贤人也!

父亲不准大哥参与其中。怕一旦被人告发,罪不容赦。大哥自然也是怕得要命。所以在下雪的日子,总是等全家人睡熟,等整个村庄都鸡犬不闻,沉没在大雪之中。大哥才会悄悄拉开院门,带上早准备好的锨、镢和扫帚,轻手轻脚地走进风雪里。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