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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八章

那年冬天,一埸大雪无声无息地在夜间降落。大哥走出家门时,积雪已吞没了他的鞋子,而雪还在一个劲地下。村子里时时传出树枝被压断的,吱吱咯咯的响声。村外更是天地一色,茫茫无边……

大哥一走出村子,便开始清扫起来。大哥这样做是他觉得哪一个老人都可怜,再说,没有被踩过的雪很松软,清扫起来也容易得多。大哥年轻,有的是力气;夜还长,父亲的地段是不会被耽误的。

我们村离公社驻地有四五里路,由五位老“分子”“承包”。那夜大雪一夜不止,大哥清扫起来,也是一夜不曾停歇,他铣除扫帚扫,一个人奔忙在整条路面上。

大哥一脸平静地铲着雪,甚至还有一些成就感。但就在这时他下意识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惊恐地回过头来。当他看到村口一邦人抬着担架,灯笼火把,前拥后呼地朝这儿走来时,立时惊出一身冷汗,直觉背后有凉凉的东西,顺着脊柱沟,痒痒的向下流……也是大哥急中生智,看看人群越走越近,他将铁铣与扫帚远远一扔,随即躺倒身子,和雪滚在一边。

没料想慌乱中大哥的扫帚没能扔出多远,将抬担架的刘春明,就是人称“独臂刘”的那位,拌了一个趔趄。提着灯笼的老支书高维明也就发现了我的大哥。

大哥从雪堆里立起身,连冻带吓,抖缩成一团,牙齿上下嗑碰,一个劲的答答作响。高维明走上前来,没有说出什么话,他伸手为大哥拍打了一下肩头的积雪,然后,示意大哥上前去抬担架,将“独臂刘”换了下来。

担架上的人是小箍炉胡宝成的媳妇。因生产后流血不止,人已昏迷不醒。

小箍炉胡宝成是个小儿瘫,来在大王庄讨饭时让箍炉收养了,教会了他箍炉手艺,还给他娶下了这房哑巴媳妇。

当时惊魂未定的大哥,并不知担架上躺的是谁。抬担架的人都裹着厚衣帽,辨认不清,大哥只管随了人群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赶。等到了医院大门口,让灯光一刺,大哥立时与一双眼睛相遇,这一望,大哥吓傻了,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蟹子”。

大哥从公社医院回家,天已是过午。直到这时,我们一家人谁都汤水未进。因为村子上传说大哥闯了大祸,被“蟹子”弄到公社去了。看到大哥回来,全家也还是提心吊胆的。但大哥这回已没有了多少惊怕,说:“小箍炉媳妇得救了。大夫说,若要再迟到半个小时,甚至是几分钟,人都是很危险的。”

后来,满村人都知晓,那次,要不是大哥提前清扫了路面上厚厚的积雪,担架还不知要耽搁多久,估计天亮也赶不到,那样箍炉媳妇真的就没命了。

说到这,大哥竟然还有些兴奋,说,救下一条命,咋样都值。

让我们全家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几天后,村子上的变化,非常的出人意料:我的父亲和好几个七十岁以上的“老分子”都给取消了改造他们的路段,随后换成了一邦朝气蓬勃“青年团”。

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去做同一件事情,这事情便因了人员的不同,而有了不同的意义——一种是被改造,受惩罚;另一种则是干革命,学雷锋。一种做起来是那么的愁眉苦脸,痛不堪言;另一种则是饶有情趣,喜地欢天。

自此,村子上的大姑娘,小青年都时时盼望着落雪的日子。每到大雪过后,这帮生龙活虎的男男女女们,便举着大红旗,扛着大扫帚,喊着一二一,唱着革命曲:“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们干得猛,玩得欢,摔跤打雪仗,调侃、嬉戏,你追我赶,满天下尽是欢歌笑言。这场合,自然还会产生互助、友好和爱情,产生异性男女凑一块所特有的激动与欢愉。

这时红太阳将空旷的原野和眼前的雪地,都映出一片艳丽。丰年、瑞雪,青春、活力,让满世界都融满了无尽的朝气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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