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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第十五章

那日,大哥被二姐劈头盖脸一通哭骂后,人就懵了,他躺在两座新坟中间,迷迷糊糊,似睡似醒之时,老地主宋承德的小女儿改改祭奠母亲路过,远远望见有人躺倒在坟前便赶了过来。

改改这名字曾给宋承德带来许多场灾难,说那名字分明是地主心存变天,要让子子孙孙永世记住,是土改分掉了他家的百亩良田。宋承德却强辨说“不是啊,不是,是想,想换个男孩子呀……”

地主宋承德守着万贯家私,未有儿子。发妻宋刘氏,一憋气给他生了三个“千金”,只大女儿名唤秋月,到第二个女儿又出生,宋承德就有些沉不住气,慌慌张张地说“换,换,就叫“换子”。但“换子”并没能为宋承德换来儿子,没过两年,第三个女儿又降生宋家。这回,这位宋老爷子坚定了纳妾的念头。

第二年,年轻美貌的宋王氏又娶进了家。谁想王氏进家五年身子都无变化,甭说儿子,连个丫头片子也养不出。后来还是喝了老中医唐广仁不少苦水才坐了胎。不想孩子生下来白白胖胖的,却还是少了那一点点儿。

宋承德大瞪着眼没了法子,一壶老烧下肚,口中连连吐出“改,改”二字,四女改改由此而得名。当时宋承德真没想变天和土改的事,只想,换不成就改么,总得让我孙家有后呀!但名字在那里明摆着,事来了,老地主纵有千张嘴,变天的思想,赖也赖不掉了。

改改在坟墓前发现我的大哥时,她只有一十九岁,人又生得娇小,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这小妞儿随说与我们同村,但庄子特大,两家相隔远,和我的大哥年龄相差又大,几乎可做他的女儿,所以两人彼此都无印象,后来的相识。应了当时流行的一句至理名言——“亲不亲,阶级分”。

那回他们同在水库工地“出夫”。工地上人山人海,“突击队”、“娘子军”自然也集聚了许多被改造的人。地富反坏右不说,还有一些干部模样的“走资派”。这样红的、黑的、革命的、反动的乱七八糟的人,劳动起来是有很大区分的;突击队,娘子军,扛着红旗,唱着红歌;走资派和分子们,脖子上挂着牌子,身上贴着大字报,干的活也特别重。只有“子弟”们,默默无语,只管不声不响,埋头干自己的活儿。大哥就是在这时认识了这位宋改改。

宋改改体质很弱,有回她和大哥一起抬泥筐,好心的大哥,便将泥筐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这一边。宋改改觉得肩头很有些轻,便十分感动,回头望望,什么感激话也说不出。开饭的时候她将自己的馍留出一个,偷偷塞给大哥。还有一回,改改在大坝上扭伤了脚,好多日子走路还不方便。换班的时候,大哥便替她推了行李,一块赶回家去。一路上,大哥看她走路很吃力,下坡时就让她坐到小推车一边,推了她赶路,爬坡时她就会下车来,帮大哥拉一下车子,两人说着话,走了五六十里回到村上,也并不觉得累。

此时宋改改见到大哥这般模样,很是放心不下。她一边叹息,一边为大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坐在了大哥的身边,还拿出为母亲祭奠的姜茶给大哥喝。直等大哥稳定下来,改改才说,“贵阳哥,你别老这样子呀,平洁嫂子去了,谁也拉不回,活着的人总还得往前奔,我敢说,不出三天,会有媳妇找上门的……”一直将大哥送回家中。

大哥被这小丫头弄得懵懵懂懂,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没想真的在第三天的后晌,老地主宋承德自己走进了我们的家。

宋承德和父亲周逸书同住一庄,又是同一类的人,虽交往甚少,但也还是知根知底的。宋承德没坐多久便开门见山地对父亲说:“周大哥,我求你来了。”父亲一愣,“你求我?”宋承德说,“我想攀亲戚。”父亲更懵了,宋承德便凑上前来,认认真真地对父亲说:“我要将改改给你家贵阳。”父亲更不懂了。父亲说你疯呀,贵阳都四十了,改改才多点?攀亲戚?攀什么亲戚?宋承德便涨红了脸,老半天才喊出一句——“贵阳是“蟹子”的大舅哥呀……”此话一出口,两位老人先就哭了,泪水顺着折折皱皱的老脸无尽地流淌……

宋改改过门后对我的大哥说,那夜的大会过后,她的父亲便打起了这主意。她的父亲说只有和“蟹子”攀了亲,命才能保住,日子才能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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