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大华的死不啻于一声惊雷般在广海市引起翻天覆地般的震动和议论，不仅是因为第一个受害者是他的老婆梅丹，而他是最新一个，还因为他的身份。人们不可能知道更多详尽的内幕，但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龙大华被怀疑是一系列凶杀案的主角还是悄悄流传开来。
　　
　　的确没有人想得到这个结果，也没人想得通。所有人都在等待政府给一个有说服力的结论，这几乎成了已被连环杀手折磨很久的人们唯一热切的期望。
　　
　　在公安内部，也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有些看法是南辕北辙。龙大华的死显得那么突兀，他自爆身份又以自杀告终，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看似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来得太过简单的结果反令人忐忑：他真的是连环杀手？
　　
　　“本来丁局长想陪我来，不过他要跟公安部的专家开会。”王度杰说。龙大华死后第三天，他给欧阳中带来警方最新的成果。
　　
　　“他们总有开不完的会。”欧阳中用近乎调侃的口气说，“丁局长想陪你来，是不是意味着，案子到差不多要完结的时候了？”
　　
　　“可以这么说，所以丁局长说要好好感谢你。在这件案子上你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甚至还和我冒了一次大险……”
　　
　　“老朋友就不必这么客套啦！”欧阳中打断他的话。
　　
　　王度杰笑笑，接着说了三天来的侦查结果，末了还加上一句：“可能过一阵子会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向公众说明整个破案经过。龙大华说得没错，是时候结束了。”
　　
　　“可你们不能就这么认定，他就是连环杀手。”听完王度杰的话，欧阳中激动地说。
　　
　　“龙子迪也说了，龙大华那天晚上只在他那里待了不到半小时，那么龙大华完全有时间去杀谢诚。这样整条线索就完整了。”王度杰奇怪地看着欧阳中。从第一天接过这个案子，到那次冒险，他都没看到欧阳中这么激动过。
　　
　　“不是这个问题。我们曾经跟连环杀手交过手，就在任继国被杀那次。他的身形看起来并不大像龙大华。”
　　
　　“那时很黑，我们又只能远远看到他模糊的背影，你能肯定他不是龙大华？”
　　
　　欧阳中默然。
　　
　　王度杰看着他：“难道你认为，杀死谢诚的确实是龙大华，而连环杀手另有其人？”
　　
　　“我只能说他可能不是连环杀手，这其中疑点太多。”
　　
　　“你觉得有什么疑点？”
　　
　　“现场找到的枪，就是杀死任继国和姚强那把？”欧阳中问。
　　
　　“也是那天晚上想杀死我们那把。子弹一致，枪上只有龙大华的指纹。”
　　
　　“所以你们认为他的死毫无疑问？”
　　
　　王度杰不解地回答：“他全身只有这一个致命地方。”
　　
　　“他是死于那把枪，但开枪的不一定是他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突然约我们见面，连环杀手怎么会知道，并且抢在我们之前杀死他，然后弄好现场再离开？你不记得当时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防盗门还关得紧紧，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在那种情况下，龙大华会开门让凶手进去，除非是他很熟而且绝对没有防备的人。”
　　
　　“他很熟的人？”欧阳中自言自语说。
　　
　　“你又想到什么？”
　　
　　“没什么，”欧阳中想了想，说：“我只是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具体又说不出来。”
　　
　　“所以除了说龙大华死于自己的枪下，我们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你刚才说，茶几上那瓶红酒含有足以致命的大量安眠药成分？”
　　
　　“在龙大华的胃里也有发现，”王度杰说，“不过经分析，还没到致死的程度。”
　　
　　“难道红酒也是他准备自杀用的？”
　　
　　“也许是想让我们喝下，又或者他是喝着喝着，觉得还是一枪了结爽脆，”王度杰做了个自杀动作，“反正他这种人谁也猜不透。”
　　
　　“如果你说得没错，那你就错了！”
　　
　　王度杰不懂，大概全天下除了欧阳中，没人懂得他的意思，所以他自己接着说：“他的红酒要是为我们准备，那我们死在他家里，他不怕身份暴露？”
　　
　　“可能他是为自己准备，总不会是有人拿过去逼他喝吧？”
　　
　　“也许，”欧阳中说，“如果他是为自己准备，他为什么同时用两种方法自杀，难道怕自己死得不够彻底？”
　　
　　“同时用两种方法自杀并不少见。”王度杰停顿了一下，“又或者他真的是为我们准备，这说明他感觉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所以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
　　
　　“我们跟他交锋好几次，你也知道他不是容易对付的等闲之辈。我们没说怀疑他是连环杀手，只怀疑他杀死谢诚，并且根本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换作是你，你会认为到了最后的时刻？”
　　
　　王度杰只得同意：“不会。”
　　
　　“所以不管那瓶红酒是为我们，还是为他自己准备，都出现得很蹊跷。”
　　
　　“这是第一个疑点。”
　　
　　“如果他准备自杀，为什么还要约我们，难道只是想叫我们去收拾他的尸体？”
　　
　　“这是第二个疑点。”
　　
　　“他为什么自杀？”
　　
　　“这是第三个疑点。”
　　
　　“有了这三个疑点，认定他是自杀就非常值得商榷。”
　　
　　“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的自杀有点蹊跷。”
　　
　　“不是有点，而是非常、非常不可思议。”
　　
　　“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逼他喝致命红酒然后开枪杀死他，也不像连环杀手一贯简单快捷的风格。”
　　
　　欧阳中承认：“这我也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说明他自杀还是讲得通。”
　　
　　“我始终还是觉得，他身份的暴露太过刚好，他的死太过简单、突然，太过莫名其妙，就像一出特意演给我们看的戏一样，而且从案子开始到结束，未免太过虎头蛇尾。”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不是有句广告词说：一切皆有可能？”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的动机。梅丹、谢诚和任继国还可以解释，其他人呢？那些人甚至跟他毫无关系。”
　　
　　“以往那么多连环杀手事件，谁又能每一个都搞清楚他们的动机？他们有时毫无来由地杀人，只是为了满足变态的杀人快感。龙大华是连环杀手，可以解释大部分问题。”
　　
　　“不是全部。”
　　
　　“当然还需要完善和解决，但就像自然界有很多未解之谜一样，有些案件到最后也是不能完全解释得通。专家组所有的人也都同意这个结论。”
　　
　　欧阳中冷笑：“是你这么认为，还是专家组的意见？”
　　
　　王度杰听出他的不满：“我也这么认为，你难道有更好的解释？”
　　
　　欧阳中闷闷地回答：“没有。”
　　
　　“他们也是想尽快给公众一个交代，还大家一个真相。这件案子把大家折磨得够久、够惨了。”
　　
　　“希望他们的结论是对的，否则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不是老百姓，而是连环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