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着眼望了好一会儿，又问道：“相公是拿来干吗的？”

“相公能干吗……”大叔哈哈大笑起来，“赚钱养家，让媳妇过好日子！”

我心底一喜，眼睛一亮，忙问道：“那以后我可以找个相公做他的媳妇吗？”这样，师父交代的活都可以让相公做了，洗衣叠被，捶腿捏肩，我也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不想我问了这问题，杀猪的大叔却为难地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问问你师父才行。”多一个人伺候师父，师父肯定会高兴，没什么不好，师父肯定会答应的。

我拎着食材兴高采烈地回了风雪山庄。

用完晚膳，我见师父今日心情挺好，便兴冲冲地问道：“师父可想多一个人来伺候你？”

师父喝了口茶，扭头看了我一会儿：“笨徒弟一个就够了，我可不想再收一个回来折腾自己。”

“不是收徒弟。”我道，“我给自己找一个相公，然后把他带回来一起伺候师父可好？”我掰着手指，一二三四五地细数讨了相公之后的好处：“我洗碗时他扫地，我生火时他劈柴，我洗衣时……唔，他也与我一同洗衣。事情肯定做得又好又快。”我满脸希冀地转头望师父，“师父，这样是不是很美好！”

师父不动声色地转着茶杯，一言不发。

他约莫是没听清我的话吧，于是我又大着嗓门问了一遍：“师父，你说我给自己讨个相公怎么样？”

啪的一声，师父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茶水落了他一身，我惊愕，却听师父笑了出来：“好，自是极好，有人贴上门来伺候我，怎么不好！”

他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癫狂，我很想说：“师父，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和你的话一点也不符合。”但在我开口之前，师父便走到我身前，狠狠地将我的脸捏了又捏。

“很有胆量嘛，嗯，小祥子，已经想着寻找帮手，有组织有纪律地来对付我了。”

“是伺候你。”我纠正他，但显然师父没有听进去。

“好啊，凡人女子及笄之后方可成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年之后你若找到合适的人你便去嫁吧。”师父几乎是在用鼻孔看我，“到时候没人娶你，你可不要哭着来和我诉苦。”

我挠了挠头，很是不解：“师父，你不想让我讨相公，我不讨便是，你别生气。”

不知这话如何戳到师父的神经，他浑身僵了僵，立即便松了手，扭头道：“哼，谁管你讨不讨，只是……只是你是我徒弟，到时候没人娶反而丢了我的脸！”

师父果然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我叹了叹气，道：“师父不用担心，我现在有目标了，会努力的。”

我收拾了碗筷往屋外走，师父却像个木偶一样定在了房间里，直到我出了门快要转弯时，忽听身后传来师父沉沉的声音：“喂。”他唤住我，却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看上谁了？”

我望着天想了一会儿，答道：“我的梦中人。”

转过弯，没走几步我便听见身后传来掀桌子踢板凳的声音。

师父一吃完饭就开始练功，真是勤奋啊。我也要加油给自己找个相公，这样以后才能多帮师父的忙，少给他添乱了。

自那以后，师父使唤我的事越来越多了，几乎连睡觉也恨不得让我在他床边打个地铺，每次去圣凌教取食材，师父也跟闲得没事一样在我身后晃悠。初时大家对我都像寻常一般，但渐渐地男教众都不找我说话了，隔了没多久厨房杀猪的大叔也不大与我说话了。

如此过了许久，我有些不开心，觉得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被大家嫌恶了，师父每当看见我不开心，他脸色就更难看，偶尔还能听见他脱口而出的自语：“果然是圣凌教里的人！”

又是一场梦，寂静的黑暗中，紫衣男子静静地看我。

我也将他望了许久，最后万分惆怅地开口说道：“你别看着我了，就算你是我的梦中人，我也不能讨你回去做相公的。”

眼瞅着明天便是我及笄的日子，师父让圣凌教的人给我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招亲宴，而他的脸色却随着日子的临近越来越难看。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能看出师父是不喜欢让我讨相公的。因而我也万分不解，既然他不喜欢，我不讨就是了，他为什么非要张罗这一场招亲宴给自己找气受呢？

我又叹了口气，告诉紫衣男子：“我师父是个怪人，虽然他给我办了招亲宴，但他其实是不想让我讨相公的，所以，就算我也挺想要个相公，但是我还是不会讨的。而且，你永远都只出现在我的梦中，又来不了。唔……所以，我想了一下，你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梦里了，让我有过好日子的念想，最后又过不了好日子，挺揪心的。”

紫衣男子听了我这话，不知为何却笑了出来：“别揪心，我努把力，让你过一过好日子，可好？”

我眼睛一亮，可是一想到师父那张阴沉沉的脸，我又挠了挠头：“我过了好日子，师父不开心……还是算了吧，我就这样陪着师父就好。”

紫衣男子沉默了许久才问：“阿祥姑娘可是喜欢极了你师父？”

“喜欢极了。”我点头，“师父吃肉我也吃肉，师父开心我也开心。”紫衣男子没再说话，我耳边隐隐能听见师父唤我的声音，想来是天亮了，我对紫衣男子挥了挥手道，“我走喽，以后咱们也别再见了。”

睁开眼，天刚蒙蒙亮，我心中不解，师父今日不知哪来的精神头，竟比我起得还早。视线慢慢清晰，我见师父站在我床边，眯着眼打量我：“梦见什么了，一直在嘀咕！”

“唔……”我揉了揉眼，答道，“在和梦中人告别……”话音未落，身上一重，却是师父坏脾气地将繁杂的衣裳扔到了我的床上，他又青了脸，咬牙切齿地深呼吸了许久，才道：“今天起来就能看见了，不用在梦里那么留恋！”

我刚想解释说以后都不会再看到了，师父却转身离开了房间，只怒气冲冲地抛下一句：“换了这身衣裳就出来，今日招亲宴在圣凌教中，你随我一同下山。”

唉……师父又为难自己了。

师父给的衣服一身的白，我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这衣服和前几年圣凌教某个堂主去世时大家穿的衣服差不多，不过也不难看，我提了衣裙，出门找师父。

师父见了我先是一怔，随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许笑，装什么妩媚！”我乖乖抿了唇，他又皱眉道，“别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我很委屈：“我没装啊。”

“别吵！不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闭了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师父捂了脸，长叹一声道：“罢了……下山吧。”我跟在他身后埋头走路，只听见师父在前面捶胸口自言自语，“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都是那个梦中人的错，今日别让我知道你是谁，看小爷不收拾你的，收拾死你！”

我在师父身后，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师父，你要是实在不高兴，咱们今天就不下去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提‘梦中人’三个字了。”

师父脚步微微一顿，我仰起头来看他，见师父侧过来的脸颊带有些许讶异的表情，他好像不想让我再看见他的神情，很快便扭过了头去，又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我拽着他的衣角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就像一条小尾巴……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包住了我拽他衣角的那只手，只听师父的声音在微凉的空气里响起：“我没有……对你生气的意思。”他牵着我走过下山的青石道，“你不用害怕。”

我盯着师父的手，如此轻易地便安下心来。

圣凌教已经布置妥当，师父牵着我进去的时候，我看见的几乎都是女教徒，她们嘻嘻哈哈地对我道喜称贺。路过庭院，我看见有男教众在打扫落叶，脚步不由得停了一停：“相公啊……”真好啊，圣凌教里的粗活都由男人来干，风雪山庄里要是有个男人就好了……

当然，师父是凌驾于男人和女人之外的另一种存在。

我这脚步一停，师父的脚步也停了停。当我再回过头来看师父时，不知为何，他又青了脸。

我眨巴着眼，完全无法理解师父这说来就来的脾气。

师父带着我径直走上了圣凌教中一方两层高的阁楼，阁楼有个阳台，能直接看到下方平坦的场地，素日里圣凌教的教众便在此处比武练习，今日这里被清了场，说是供我挑选夫婿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