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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二十一节

    月圆月缺,送走暮暮朝朝。舞春风,遍生百草。挺出忠善,冒几缕狴犴。阳光下,透透彻彻。奸恶贪夫,不差孽妖。怀蛇蝎狼狗心胆。尚有忠善,坦荡为春描。抹春晖。
                                                                —— 右调《风中柳》
    自古道:君子之交德义重,小人之交粪土生。民间有:浇树浇根,交人交心。春秋时俞伯牙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管鲍之交;东汉时期的“范氏赴约”。汉时关云长受那魏武厚恩,终寻玄德;程婴为赵氏孤儿,死报杵臼;汉武帝时代的苏武牧羊。尚有晋初李密的《陈情表》;《史记。淮阴侯列传》中的“漂母饭信”;诗人孟郊的《游子吟》。而那些狴犴狗鼠,酒肉利徒,无情无意,转眼忘恩。故有雪中送炭真人少,锦上添花世上多之说;更有树倒猢狲散之语。宋。韩琦道:“小人负心,原不足恨,乃为己交结不当之故。”


    孵在炕上的春桃儿,与先前出现了异样。她的那双眼睛好似戴了双枷,石雕泥塑般的呆滞。时不时的还把些泪水滑下,“吧嗒!吧嗒!”的跌落檐底,好似火中之肉烤出油,又似瓦上之雪融出水。一副霜打茄子般的萎蔫,有气无力的模样,仿佛那张席炕就是抽筋剔骨的肉案。原先,她也曾受过‘强盗’的打劫,掠去了她那纯洁无暇的玉璞;也曾将她打了个皮开肉绽,但,却没有似如今这样伤痛。那时节,她正处在风华正茂的时候,她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她的那些伤口会慢慢的愈合的。如今,她已经不可能了,她的体质已经不能够维持那些生长细胞的新陈代谢了,无有能力修复那些伤损的创口。
    人说:食补无法弥补心灵的创伤,只有用一腔热血才能感化那颗憔悴之心。可不就是这样。孔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呼?宋代文学家欧阳修《泷冈阡表》:祭而丰,不如养之薄,养不必丰,要不孝;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又呈吴郎》;明朝时期山东济源董笃行的《千里捎书》;汉。光武帝时宋弘的: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隋朝时期的裴淑英和李德武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使老幼、邻里、夫妻都能生活在一个温情脉脉,融洽和谐的社会环境之中。

    整整的一个月,兰草儿都在精心细致的伺侯着春桃儿,精益求精的为她调配饮食,并且,把自家的那几只用来换做零用钱的母鸡也给杀了,范八凤时不时的也端过一两只过来,当然,人们在这方面对春桃儿还是体贴入微的。春桃儿呢!她当然咽不下。即使下咽,也是合着泪水;但,那并不是痛苦的泪水。
    “小菊!来,把这个吃了。”
    “二姨!俺不吃!”
    “咋啦?”
    “俺娘说了,那些东西都是给二姨补身子的。”小菊此时才四岁。
    春桃儿从那种痴呆的情绪中慢慢的解脱了出来,对于那种水中捞月、镜中拈花、梦中囊财,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她已经堕甄不顾了。
    兰草儿为何改唤她为姐,这阵子,在春桃儿的心里却是一个迷。自打那天,她滚下沟渠,兰草儿便改了口,仿佛那会儿滚下沟渠的真是她的一奶同胞。她不晓得兰草儿为何会这样称呼她。满囤儿这个混蛋,难道把那件丑事跟兰草儿讲了?
    那天,满囤儿在生产队的茅屋里象只饿鹰,一把将她扑倒在地。她那怒气“呼”的就升腾了,好似磷沙擦火、冤家相撞。她和满囤儿耍了几个兔蹬鹰的招数,然,黔驴总有技穷之时,鸡鸟拼不过老鹰,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终被满囤儿扣在身下。“你瞎动弹个啥!俺已经饿了好几日,借口肉吃。”满囤儿脸上浸着汗珠。她泄了气,似春末桃花,秋来扬柳。他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的这样,只一点她却记得清清楚楚:终归也是个骒骡子。时下,正是立秋过后已收水,秋风刮过满地爽的时候。不想,后来却……。
    她心里的这个迷,就似盲人手中择扯的一团瞎线穗,但有一点春桃儿可以肯定,她这个飞来的妹妹绝非一般的鸟雀。
    自打那天她替兰草儿迎挡了那场风雨,她便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昏官断冤案——有屈无处申。她后悔那会儿昏了头,竟做出那种举措。她真恨不得在背地里抽上自己几个嘴巴。“臊货!家有千盅万粟,没有偷吃香甜。天生那种偷腥的骨像!”她真可谓成了‘无名英雄’;再咋说她也成了大伯子背兄弟媳妇——受累白搭不讨好。那会儿,她在兰草儿的面前总似偷油之鼠,摸人之贼,甚至都不敢面对镜头,好似兰草儿的那双眼就是照妖镜,又好似兰草儿的那双眼睛就是千里眼,大老远便能瞧出那蚊子的公母来。那种感觉,又仿佛把她扯到梆子强肆她那会儿,不过,现在她已有了两道护身符,总比在人们跟前要坦然一些。
    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满囤儿他为啥又会如此呢?他为啥要违背常理呢?满囤儿那会儿,真是缺那口肉吃吗?不!他不缺!其实,在这件事情上面,满囤儿的心里认为:凭德生和春桃儿他俩,老天不应该如此不公。原先,即使把他按到肉碗里,或是他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在德生跟前露牙吐舌。
    “德生哥!那些大夫咋说?”
    “那个女的说她不会生养。”
    “放屁!”
    甭管满囤儿是受了封建传统思想的影响,还是存在某些心理。总之,他的这种抉择,是万万不应该的。 这会儿,他跳上了夹子,任打任罚,满囤儿他只有承受。
  一轮皓月中天挂,把澄明撒淋。雕梁鸟共语明朝事,惟洞穴鼠各具叵测心。凭栏眺目兰缕丝,檐下网蛛线。义犬守家终恋主,把酒邀月可向苍天吟。
  —— 右调《虞美人》
    “兰草儿!俺听说满囤儿把‘找旮旯’和刘藤给打了?”春桃儿问。
    “这两个东西早就该打!打死都不冤!”
    “因为个啥?”
    “俺听满囤儿说:大跃进那年的冬天,德生到粮库里给食堂去称粮食。他把那棒子称完后,再想称那麦子,却发现那几个麦囤里都有坑凹,就连那谷囤里也有一个大坑。他就愣在那里,身上的汗珠子随即也浸了出来。他扒着粮囤,望着那几个坑凹,苦思冥想他也未曾想出何时动过那几个粮囤;不用说,肯定是有人盗了粮食。他把那粮库的窗、门仔细的察看了几遍,也未发现有被破坏的痕迹。不用说,这个贼肯定是走门而入。
    德生他没有声张,又把那粮食的出入帐从头到尾的复了几遍,经过打方估算,预计最少也得亏470左右斤。
    那会儿,俺们这村还没有出纳。按理儿说:库房的钥匙在德生的手里,出现这种事情,阎王、老天也会怀疑是德生给鼓捣走了。若是差个三二十斤,德生跟人们也能说得过去,人们也就认为是给耗子拽进了洞里。可是,亏的这麽大的一个数目,就是他浑身都是嘴,没有真凭实据,跳到黄河里也涮不清,爬出染缸也抖不净;他是万万跟汊河屯的人们交代不过的。
    他整天儿的苦思冥想,终于,他回想起;找旮旯跟他拿过两回钥匙。”
    “难道是他吗?他有钥匙?”春桃问道。
    “可不是咋地!就是他。”兰草儿说。
    “德生心里有了底,反到跟没有此事儿一样,也未急着换那把锁,整天儿还是说说笑笑;事儿不弄个水落石出,他就是一个罪人。打哪儿以后,他就和满囤儿、驴蛋儿他们仨人整天儿黑更半夜的跟猫一样,蹲着那个粮库。
    那天,也是一个大风天儿,把人冻得都缩成了一个球儿。他们果然发现了那个‘耗子’顺门儿钻进粮库。满囤儿就要冲上喈把那个‘耗子’痛痛快快的收拾一通,德生却没让。他到底瞅瞅那个耗子把这些粮食拉到那里。他们仨就象跟贼一样,在后边悄悄的瞄着。结果,那个耗子贼头贼脑的驮着那袋子粮食,钻到白秀莲她家的那个洞里。要说这人也真是贪得无厌,人心不足蛇吞象。没超过三天,那个‘耗子’又让他们仨给圈上了。满囤儿和驴蛋儿都急红了眼,想把那个‘耗子’堵在屋里,就窝儿给打死,德生又没让。等那个耗子刚把库房的门锁上,德生就迎了过去,抢过了钥匙和那袋子粮食。那个‘耗子’跪在地上,苦苦的央求德生,让他千万别把这事儿给他透漏出去,否则,汊河屯的人准得活活的剥了他的皮。后来,德生为了留个凭证,就把那把锁头、钥匙和那袋子粮食,保管在仓库里。接着,又赶上那几年灾荒,‘找旮旯’仍是玩物丧志,不思悔改。俺们这帮人儿就起来把他给掀了下去。姐!你说‘找旮旯’这样的人,把他打死冤吗?他把汊河屯的那点儿血汗,都填了白秀莲那个狗窟窿。姐!这事儿俺跟你说了,你跟谁也别提呀!要麽,汊河屯的人肯定得把他活活的打死。”


    “那俺还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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